"帮、帮帮我"
达尼呻吟着,在地上翻了个过去,用后背对着兰德尔,"我的背包里,有个小瓶子,帮我拿出来,把里面的药"
药?兰德尔不是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隐隐感觉到如果任由达尼这样子不管,后果似乎会相当严重,甚至无可挽回。
兰德尔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药瓶倒了几粒出来,递到达尼面前。后者接过药吞了几颗下去,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情形开始渐渐有所好转。
"谢谢"他微弱地说,转身平躺在地上,看样子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站起来。
这时候,远处传来人声和脚步声。一定是刚才跑出去的那几个年轻人,对外面的人说里面发生了情况,所以有人进来查看了。眼下这种场面,其实不大好看。
兰德尔将达尼打横抱起来往外走去。达尼的脸紧挨着兰德尔的胸口,恍惚中他感觉到,脸颊旁边,没有心跳的声音。
他吃力地仰起脸,望着兰德尔那线条分明的下颚:"老大,你你的心脏,也生病了吗?"
兰德尔的脚步慢了一下,随即恢复:"没有。"
"那怎么会你从来不觉得,心脏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真的、真的不会痛吗?"
"不。"
"是吗那就好。"
达尼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你一定,一定不要生病。请你一定,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也希望你把我的份,一起"
兰德尔再次放慢了脚步,低头望着怀中的人。那人已经昏昏入睡了,眉头却依然紧皱着,像是在承受着什么不可解脱的痛苦。
到底他是怎么了?最后那句是想要表达什么?兰德尔并不了解,但是相当罕见地,他居然开始有点想要了解。
人心是险恶的,瞬息万变,真真假假,他对此早已经领教过。然而这个小鬼的心,他觉得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可是为什么呢?这么单纯的心,他居然越看越读不懂,参不透
不对,该奇怪的是,他怎么会试图去看别人的心?
已经夜晚了。在把达尼带回公寓之后,他就一直在房里沉沉睡着,到现在还没有
关于下午的事,威廉在回来的路上就问过兰德尔。而听了兰德尔的回答后,威廉越发感到达尼的情况很有问题。
虽然说是撞了鬼,但那只鬼并没有攻击达尼,那么达尼是为什么会身体不舒服?而且似乎相当严重的样子,甚至需要吃药
威廉把达尼背包里的药瓶拿出来看,遗憾的是瓶子外面的包装纸早已被撕掉,看不到药物说明。想问达尼,偏偏本人这会儿正睡着。
威廉想到达尼刚来那天说过,自己有心脏病。那时他认为这只是信口开河,压根没想过要当真。
试想,如果达尼真的有心脏病,那么斯坦利还有诺拉他们,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大老远从意大利跑到英国来?而且斯坦利的信上,也半个字都没提有这么一回事。
威廉越想越想不明白,但要放任不管也不放心,最后他只有提笔写了一封信,向斯坦利询问这件事。因为斯坦利的信上没有留电话或是其他任何联系方式,除了信对上的那个寄件地址以外。
明天早晨,他就会把这封信以急件的形式寄出去。至于今晚他能做的,就只是上床睡觉。
夜越来越深了,这幢公寓楼里的灯光一盏一盏的陆续熄灭。
凉风往高处吹,吹到了二十七楼,坐在阳台上的兰德尔被风吹乱了鬓发,也懒得去梳理。
他的头发很长,比塞缪尔还要长,披散下来几乎及腰。不过他从不让长发披着,始终绑着一条辫子,从来不需要打理。
他不是人,没有人的那么多琐事。但是这个夜晚,他觉得心里面钻进了些什么。
那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讲不清楚,就是觉得胸口里不像以往那么空空荡荡,有些不舒服。有什么东西没有弄明白,让他不舒服。
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屏弃了一切思想,出神地眺望远方。
黑鸦鸦的夜幕,过去他就这样眺望过无数个夜晚。那纯粹的黑暗总能让他放松,仿佛黑夜的那一边就是他该属于的世界,他永远不会到达那里,同时也永远不会失去那里。
墙上的时钟每分每秒走动着,很快时针指到凌晨一点。
兰德尔听见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回过头,看到达尼抱着水壶走过来。因为黑夜的关系,无从得知他的脸色怎么样,总之他的表情是在笑。
"老大,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他问了这一句,然后走到阳台另一边,弯下腰给那株向日葵浇水。
刚刚醒来的他就记挂着,今天出去玩了一整天,埃达一天没有喝水,一定渴坏了。
而看到他这样的行为,也就省了兰德尔再问他为什么起床。兰德尔也不愿回答问题,就这么保持原样静静坐着,只是视线从遥不可及的夜空转移到了身边来。
那个背影,是那么小他真的真的有十八岁?
"呼。"水浇完了,达尼直起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向日葵完全盛开的日子。
达尼放下水壶,将种植着向日葵的花盆抱起来,走到兰德尔那边就地坐了下来。
也许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转的缘故,他的话异常地少,只是专注地盯着向日葵,不时抚摸一下它的茎,小心翼翼的。
兰德尔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出声:"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株花?"
达尼抬起头看向兰德尔,笑得两只眼睛瞇起来:"因为埃达是我的好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