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楼远钧虽只是拿整顿国子监当幌子,却还是陆续让许多权贵把侵占的国子监斋舍和学田都吐了出来,并且逐步肃清了国子监内部的蛀虫。
等到楼远钧亲政了,改革起来更是大刀阔斧,再也不需要顾忌谁。
要是江从鱼早几年入国子监,那遇到的可能是一堆三五十岁的“同窗”,地方上一堆生员靠着资历被举荐上来混监生补贴。现在国子监明确规定入学年龄是十四岁到十九岁,超了岁数便不能进了。
江从鱼这十八岁的年纪,倒是堪堪擦着线没超龄。
那前来迎接的国子博士本也做好了见到个野小子的准备,瞧见江从鱼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今儿江从鱼还没加冠,长发只是用发带高高束成马尾,瞧着通身清爽。他本就是个俊眉修目的秀逸少年,今天早上被柳栖桐一拾掇,那更是叫人眼前一亮。
不消考校他的学问,光看他这长相便叫人不免想要偏爱几分。
再想想江从鱼父母双亡,又无族亲可以依傍,国子博士顿觉他们这些当师长的该多看顾看顾他。
“三月才进行分斋考试,这会儿所有监生都是混住的,你先去领了被褥与监生服,我再派人带你去找临时斋舍。你来得晚,好斋舍可能都已经被占完了,不过不打紧,等分斋后会重新安排。”
国子博士亲自给江从鱼介绍完了,又想到江从鱼长于乡野,不免有些担心他分斋考核的成绩不理想。他又宽慰道:“圣上仁厚,去年才重修了斋舍,所有斋舍都是崭新的,其实住哪儿都一样。”
这话也就糊弄一下啥都不懂的江从鱼。
国子监里监生们分斋而居,三十人为一斋,共五间屋子。这些屋子有近炉亭的,也有近茅房的。近炉亭的斋舍方便烧水,近茅房的……那味道可真是谁住谁知道!
按照往年惯例,到时候是按照分斋考核排名来分斋舍的。
毫无疑问地,考第一的就能头一个去挑斋舍,连床铺位置都能随便挑!
至于那些个考得差的,那肯定是住到茅房旁边去。
江从鱼倒是不知晓国子博士担心自己考不好,他还兴致盎然地追问:“我还没考过试,分斋考试难么?要是考不好是不是就不能进国子监了?”
国子博士斟酌着说道:“你们才刚入学,无非是考些经义之类的,还不需要你们自己作文章,不算太难。”
江从鱼一听就脸色发苦:“唉!我最不喜欢背书和释义了,学这个的时候老师总要打我手心。”他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手掌,仿佛自己可怜的手爪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柳栖桐听后安慰道:“若是你样样都学好了,哪还用来国子监上学?不过是一次分斋考试而已,你不用太紧张。”
江从鱼也不是紧张,他主要是没考过这种大型考试,心里好奇着呢。他向柳栖桐打包票:“师兄你放心吧,我一会领了书就好好背,肯定不会丢你们的脸!”
柳栖桐瞧见江从鱼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觉他果然还是少年人心性。
既然江从鱼没抗拒到国子监上学这件事,柳栖桐也没有多留,别过江从鱼赶回翰林院销假去。
没了柳栖桐在旁,江从鱼明显更活跃了,跑去领自己的被褥时还和管着监生补给的老苍头闲聊起来。
进去的时候两人还不认识,江从鱼抱着被褥出去的时候那老苍头已经亲自送他到门口,叮嘱他有空多过来喝喝茶聊聊天。
看得后面进来领被褥的监生一脸纳闷。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怎么国子监的老苍头瞧着这么好说话?
另一边,江从鱼已经笑盈盈地跟着领路的斋僮找到了自己的斋舍。
近年改革过后的国子监,一不许监生外住,二不许监生带仆从入学。只不过一些比较繁重的杂事,国子监这边会安排一定数量的斋仆来做,不须他们自己动手。
要不然真让那些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自己刷恭桶倒夜香,那恐怕没几个官宦子弟愿意入学了。
给江从鱼领路的斋僮就是去年刚招进来的,主要负责他们这一斋的跑腿工作,嘴巴伶俐得很。
一路上,江从鱼跟他聊了聊,很快知道他叫小九,今年才十二岁,父母都是官奴,生下他们兄弟姐妹九个也都是官奴。如今他们也陆续长大了,大多谋到了不错的差使,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说话间,国子监给江从鱼分配的临时斋舍到了。
江从鱼朝小九道谢:“谢啦!回头我请你吃好吃的。”
小九很喜欢江从鱼,因为江从鱼身上没有那些勋贵子弟的许多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