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监生们对江从鱼等人的艳羡与浮躁,沈鹤溪这位国子祭酒则是每天看几眼历书,数着从南边赴京需要多久。
杨连山若是秋闱结果一出来就上京,估摸着这几天应当能到了。可惜考生赴京赶考难免要做许多准备,最早也说不定等要等十月才启程……一时半会应当还见不到人。
这家伙也真是的,只说自己要来京师,又不提具体什么时候出发,难道他们之间连这点情谊都没有吗?
真是小的气人,大的也气人!
沈鹤溪的臭脸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抵达猎场。
江从鱼开开心心地与韩恕等人会合,瞧见沈鹤溪脸色那么不好看,不由和韩恕他们咕哝:“沈祭酒这是怎么了?谁又得罪他了?”
沈鹤溪耳力过人,一听江从鱼还敢在那嘀咕自己,转过头教训道:“你不去你的位置上站着,私自跑来这边像什么样子?你当这里还是由着你胡来的地方吗?”
江从鱼往前一瞧,发现众人都已经按照身份地位分班列队,像韩恕他们是沾家里人光过来露露脸的官宦子弟,基本是排在最末尾的。
他还没入朝,但有爵位在身,所以应当站到前头去。
只要涉及到皇权,就连出来打个猎也是规矩大如天。
江从鱼微抿唇,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往后许多可能碰上的糟心事。他越过许多年纪比他大几轮的人,在他们若有似无的估量目光中独自往前走去。
等找到自己该站的位置,江从鱼往旁边一瞧,见到个熟人:竟是他几个月前一不小心讲笑话讲到本人面前去的那位耿尚书。
江从鱼见耿尚书身姿笔挺地站在那儿,稀疏发白的鬓发梳得一丝不苟,顿时也学着对方站得端端正正。
不过他嘴巴依然没闲着,转过脑袋相当自来熟地和耿尚书聊了起来:“您最近还在钓鱼吗?您知不知道京师有哪些钓鱼宝地?我准备找个休沐日和同窗们约着去钓,只是不晓得去哪里最适合!”
耿尚书:“……”
你小子没看到我不想搭理你吗?
察觉周围的同僚都正竖起耳朵在听他们的对话,耿尚书生怕江从鱼当众重温他当年闹的笑话,只能无奈地给江从鱼讲了几个适合聚众垂钓的好去处。
两钓友正交流着,就有礼官提醒御驾将至。
众人齐齐静了下来,肃立原地作恭敬等候状。
到了这种时候,江从鱼发现自己竟还有闲心瞎想:这可真像上课时碰上沈祭酒他们过来巡查。
江从鱼这么一想象,登时把自己给逗笑了。他在礼官示意众朝臣行礼的时候抬头看了过去,一下子对上了那同样直直朝自己望过来的目光。
天地仿佛都随之悄寂下来。
江从鱼一瞬不瞬地望着立在正前方的人。
那人今日未再有半分遮掩,身着一身华贵而修身的赤色武弁服,据传是武事尚威烈,是以连头上所戴的武弁都取了绛色。
一般人穿上这身赤红如火的衣裳怕是都压不住它,偏偏对方这么一穿却更衬得他姿仪非凡。
江从鱼的心脏又不争气地漏跳了几拍。
这人虽然骗了他,可是……可是他怎么穿什么都这么合他心意!
每根头发丝都像是照着他的喜好来长的。
江从鱼暗恨自己既容易心动又容易心软。
纵使心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两人那么遥遥一对望实际上也就是众朝臣行个礼的功夫。
等到礼毕之后,他们都收回了落在彼此身上的视线,无人知晓他们的目光曾光明正大地胶着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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