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和天地之和焉。*注音以宫、商、角、微、羽,单音如暗器,一音一刺。而连贯的乐曲俨然成了一套剑法,形态万千,修为越高威力越大。你知道琴修的最高阶吗?”
阮秋盛摇头等待答案,苏焱手指微勾,将木琴重新落入阮秋盛怀中,声音不大却字字中心:“以气幻形,无须触弦,虚空握指,劈山断海。”
到那时不需要再抱一琴实体,仅凭空中虚景,便可举世无双,这便是琴修最高阶。可当今仙界踏上这层台阶的修士本就寥寥无几,甚至近千年再无一人。而古书记载一位琴修突破最高阶悟道飞升,但具体是真是假,姓甚名谁,没人能说清,时间太过久远也逐渐被人淡忘。
苏焱这番话让阮秋盛重新认识了手边琴。他曾经还为每日奏乐而感到苦闷,却未曾想到竟然还有这般威力,仅仅是破木桩的那几招,足够深深刻进他心中。
如果自己能做到那个地步就好了他对最高阶的描述只是充满崇拜,并未放在心上。前世他已经经历过了忙碌的痛苦,这一世不甘已经消失,他只想安心度过一生。
“不必急躁,循序渐进即可。”苏焱起身将怀中药瓶放在章祁月和阮秋盛面前,揉了揉两颗毛茸茸脑袋,过于柔软的手感令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想要收徒的想法,但回想起往日同邹煜一起观察他们三个闹腾起来的模样,瞬间碾碎,不再抱有任何想法。
麻烦,太累了。
坐在旁边的两人早就听呆了,他们原本还在为自己有点稀疏灵力还暗暗自喜,总觉得与旁人不同。别家十几岁孩童还在读书学习,而他们已经开始学习御剑修仙术,内心不由得有些得意。可如今从苏焱口中听到的实情,他们才发现自己被骂废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章祁月两指交叠,一支毛笔出现在指间,就着雪水在纸上洇出一把古琴构架。他甩甩纸,骄傲地移到沈琦面前:“看,像不像?”
“啥?挺像木头的。”
“你是眼睛有问题吗?这么明显的琴看不出来啊?”
“一个长方形加上几条直线,我说它是木头都是在夸你!”
“多形象,二师兄你根本没有艺术细胞,不懂我们抽象派。”
“以后少画点画,我当你二师兄嫌丢人。”
“我看你们两个废物才是真的丢人。”邯绍背手出现在他们背后,依旧是白得扎眼的衣袍,碧色玉佩悬于腰间,倒是能压一压这单调的白。
章祁月和沈琦快要掐起来的动作瞬间顿住,章祁月更是本能地一抖,火速收回手乖巧低头问好:“大长老好。”
他现在看到邯绍都觉得手疼,虽然当时挺享受的,但是一想到五百遍宗规,外加上禁闭,那还是算了吧。
悟道(一)
“怎么,邹煜不在?”邯绍目光越过他们定在刚直起身的苏焱,在他记忆里从未见过苏焱近距离接触这三个小子,每次要么远望要么直接丢下药瓶就离开。
“嗯,他不在。今天留的有些久了,是时候走了。”他又轻拍阮秋盛肩膀,眼中流露关切,接着柔声道:“先识音,后奏曲,修行切勿急躁。”
阮秋盛抱琴的力度不由得又紧了几分,连忙点头应下。邯绍扫了几眼,在苏焱打算转身离开前终是忍不住那句叹息:“两个月后就是门派比武,你们两个身为长辈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苏焱闻声一顿,紧接着邯绍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恨铁不成钢地开始一个个训斥:“他们三个也就沈琦稍微能看点不对也是个废物,但比废物好一点。章祁月这小子符咒才入门尾巴就翘上天了,还有阮秋盛,连音都没认全。”
沈琦被骂惯了,两手抱剑背过身装作听不见。正打算继续念叨下去,邯绍的手指突然被人截住随后压下,紧接着他被人环住,一把纸扇挡住充满怒意的面庞。
“徒弟们别听这人瞎说,你们,都是天才。”
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生气,倒挺像下山见到好友畅谈而后饮酒作乐赏花。自家师尊回来了,三猴子哪里还坐得住,刚刚被训斥的愧疚感荡然无存,笑嘻嘻地想要回应却被物品砸中。
“喏,我这三个宝贝徒弟要的东西。”
三人看着怀里物品面面相觑,竟然是他们当初胡诌想要糊弄苏前辈的东西——一沓纸符、一柄利剑、一本琴谱。
邹煜笑得人畜无害,迎上自家徒弟视线指了指自己耳朵,便不再开口。这番动作反倒再次把三个小孩吓到,而就在这时,邹煜又拉近被自己手臂禁锢住的邯绍,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声音却传进邯绍耳中:“把你那套激将打压法给我收回去,我的徒弟,我自己心里清楚。”
邯绍闻言冷哼一声,撇开邹煜控制,抱臂站在身侧,回怼的传音尽显怒意:“谁想管你徒弟,我只不过是为你颜面考虑。到时候别因为你徒弟在仙家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嘴上骂着身体却实诚地踹了一脚章祁月,没好气道:“把你那破符咒让我看一眼。”
章祁月显然被踹懵了,跌坐在雪地上有些恐惧地注视板着张臭脸的邯绍,接着又转为迷茫望向邹煜。只见自家师父一副见惯了的表情,扬扬下巴:“听你大长老的。”
一旁苏焱不知何时又重新坐下,阮秋盛顺着他的指尖执琴练习,竟真弹出了段连续曲调。苏焱抬了抬眼皮,又补充了一句:“邯绍也是符修。”
这也是为何起初邹煜在他们三个入定后格外地感慨。如今的三人,恰似往日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