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在龙案后抬眼看着他们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上。”
白寒烟缓缓起身站在段长歌身后一侧,如今离皇帝近了,现下她才看清皇帝的样子,永乐帝年过六旬,是个极瘦的老人,即便是坐在宽厚的龙椅上,依旧感觉脊背有些佝偻着,显得犹如风中残烛,只是浑浊的眸中迸射出来的两点利芒,却是犀利之极。
此刻他永乐帝弯起花白的眉,看着段长歌,颇为和蔼的笑道:“段爱卿,朕与你可是好久未见,你总算是想念朕这孤家寡人了!”
段长歌眉飞入鬓,一双眼黑白分明格外明亮,此时他敛却以往浑身锋芒,身边如泷春风拂面,温润如玉,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陛下身拥万千子民,微臣久在贵阳,处处可见一片祥和之态,人人歌颂都在皇帝英明,陛下哪里会是孤家寡人。”
身旁的内侍丁酉在皇帝身侧抿唇轻笑,躬身对皇帝笑道:“段大人的嘴跟抹了蜜似的,不过,段大人常在民间,所言所见应是真的。”
永乐帝仰头哈哈大笑,对他的话很受用,笑道:“段爱卿,这些年你在贵阳府替朕治理着华南之地,真辛苦你了,你不会怪朕将你放逐道那么偏远的地方吧。”
永乐帝缓慢的说着这话,浑浊的眸中,陡然迸射出一抹犀利的光芒,沉沉落在段长歌的身上,说话的节奏变得更加缓慢起来:"不过,你不在朕身旁扶持着朕,朕这的心里可是没底啊。"
段长歌袖子里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笑道:"微臣在何处都是为陛下分忧,若陛下想念长歌,长歌可以经常像这样回来看你。"
皇帝眉眼含笑道:“朕真想把你调回京城,陪在朕的身旁!”
段长歌却陡然跪下,脸色竟有些惶恐,白寒烟也随着他跪地俯首,却冷眼思量着他们的言行,看来皇帝与段长歌之间没那么简单,而此刻的段长歌,便是他所说的示弱微小。
“微臣性子狂野受不了拘束,官场上的规矩微臣怕是应承不来,陛下莫要为难长歌了。”
永乐帝微眯了眸子,旋即连声笑了笑,转头和丁酉似乎是打趣着段长歌,道:“朕只是随口说了句,你瞧把他吓得,看来是朕把他的性子惯得野了,罢了罢了,朕是留不住他了。”
丁酉连声附和道:“段大人在贵阳替陛下操练着兵马,也是替陛下分忧呢。”
皇帝满意的笑着,道:“是啊,段爱卿,快起了吧,”
“谢皇上。”段长歌站起身对永乐帝抿唇轻笑道:“我这性子是改不了了。”
永乐帝满眼含笑,眸光不经意的划向段长歌身后的一直低眉垂目的白寒烟,笑意渐深:“段爱卿,你这下属倒是对你忠心,只是这胆大的性子和一张伶牙俐齿,也是随了你了。”
段长歌瞄了一眼身后的白寒烟,嗤嗤的笑着:“都是下官放任的,以往她在贵阳府时,看到疑案眼睛就亮了,微臣也是随着她了,只是没想到到了京师竟这般不省心,连锦衣卫的饭碗她也敢抢,唉!”
段长歌好像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连声叹息,可眼里全是深情厚意。
永乐帝抿唇笑着:“无妨,无妨,这和案子朕也纠结许久,既然你这小吏要查,也就随她了。”
“只是我这小吏胆子甚小,到现在也不敢去锦衣卫那要林之番的卷宗,还得要我替她出头。”段长歌偏头看着白寒烟,眼里是放纵宠虐,却又貌似无可奈何的叹息。
皇帝瞧着他恍然,伸手一拍龙案,低声道:“你瞧朕这记性,真是岁数大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林之番的案宗并不在大理寺,而在锦衣卫。丁酉,快去告诉纪挽月,让他差人将林之蕃的卷宗给韩爱卿送到驿馆去。”
丁酉连声称诺,转身欲走,段长歌却抬手叫住了他,道:“丁公公,让纪大人送到我之前在京城的府邸,她现在住在我那儿。”
丁酉怔了怔,看了一眼白寒烟,随即反应过来抿唇轻笑,躬身承诺便退了出去。
永乐帝探究的看了一眼白寒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却又不点破,只是揶揄道:“没想到,段爱卿竟这般在意这小吏,竟处处维护。”
段长歌轻笑不语。
顿了顿,皇帝忽然对他身后一直低头垂目的白寒烟,高声喝了一句:”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