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城朝他点头,收起武器,面色和缓道:“你手上是何物?可否借我一看?”
他递过来,李佑城定睛,呼吸停了一瞬。
清丽的字体,如同少女秀敛的容颜。
——阿如的字。
李佑城听见心脏震动的声音。
第一张是许清如以己为证,痛陈自己在和亲路上的遭遇,以及舒王与神花教、滇王的勾结;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是舒王与滇王的密信,复印版,雕版印刷,仿佛能闻到纸上新鲜的墨香。
几乎人手一份。
李佑城抬眼望去,密布的人群里,高举的黄麻纸,长安城懂文字的人多,这要是人人都有的话……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还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一个时机?
他下意识去寻她的身影,耳边同时响起长者的声音。
“将军!长安百姓,不,大顺百姓不是不问政事的庸人懦夫,晨起各家各户收到如此证据,就算造假,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玩笑,况还是一女子,昭安公主此举甚伟,我等佩服!与太子殿下一起在此,恭迎陛下!行恶之人,并将受到惩罚!”
民愤骤起,喧哗声盖过一切。
有耳目骑马过来,在李佑城耳畔说,整个长安城的贵族门阀、大小官吏,乃至稍微懂点文字的普通住户都收到了这份黄麻纸材料,甚至有的坊市纸张纷飞,舒王的名声也在民众的声讨里起起伏伏……
后面的话,李佑城听不进去了,他不想再等,回马冲过去,斩马刀刀刃向外,众将士听令,随他破开了舒王府的大门。
第62章062。辞别
许清如一直记得太子妃郭念云对她说过的话,这世间的男子大多会为了功名奔波,尤其那些心中有执念的,会为了实现夙愿而放弃一切,包括挚爱之人。
她那时不太认同这些话,毕竟郭念云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她的夫君是储君,家国大义为先,妻妾都是附属品,可能比那些进贡的宝物值钱一点。
可李佑城不同,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交换了感情,也交付终身,彼此之间是懂得彼此的。
直到李佑城堵上身家性命,与对手一博,且生死罔顾,将她也安排得明明白白,许清如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假设。
假设他突破重围,赢了对手,他与她才能终成眷属。
假设他完成复仇大任,助太子登基,他与她才能永结连理。
而假设他失败了,他死了,那她可以选择其他男人,或者去远离长安的地方避难。
这是李佑城的安排,许清如想起来都心力交瘁。
“若他败了,你肯定会失去他,但若他胜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能会失去他,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郭念云半瘫在锦榻,摇着手中的酒壶,没喝,说晚上还有事。
“太子妃的意思是,我与他不可能在一起吗?”清如跪在她面前,眼里泛泪。
郭念云早已知道李佑城的真实身份,便也不对她隐瞒,这些日子以来,京城的风言风语,他们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作为好友,她有必要提醒清如。
“圣上已经赐婚给他,就算真有不测,收回成命也难了。而且一切顺利的话,他极大可能封王,尊崇之至,世人瞩目,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行事作风、婚姻大事都不会由他作主,太子也会器重他,委以重任,他的婚事就是国事,他必须娶一个能够撑得起门面,对得起陛下,以及堵住悠悠众口的女子,也就是说,正妻必须出自名门望族。”
郭念云怜惜看了清如一眼,叹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做妾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仿佛被人从胸腔抽走了一口气,清如想辩解什么,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
“早做打算吧,我也是为你好,也替你不值。你想想看,嫁给那种人,多累啊,你的性子我最清楚,被天天锁在深宅大院,得不到自由,还不如死。”郭念云自嘲:“看看我就行了,我多希望我是男儿郎,可以上阵杀敌……”
“我明白了。”清如抹去眼角的泪,心里某处钝钝的疼,他们之间的爱情有多挫磨,也许只有自己知道。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还是不死心,踌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