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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北边,有个石岗。
石岗的四周,为树丛所环绕。与山门前的热闹相比,此处偏僻而又寂静。
如此僻静的所在,聚集着几道人影。
其中有于野与天宝兄弟俩,也有于野的几位故人。而故人意外相逢,本该是个喜庆的场面,此时却是神情各异,还有人捂着腮帮子而满肚子的怨气。
燕赤,原本英俊洒脱的一个人,成了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便是身上的道袍也撕破了一个口子。
仲坚,伸手抚须,咧嘴大笑,却笑而无声,显然在强行忍耐心头的喜悦,却又满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的两位同族兄弟,仲权、与仲义,则是抓着怀中的利刃,默默留意远处的动静。
天宝看了眼身旁的仁梁,双双低下了头,显然理亏心虚,一时不敢出声。
于野,独自坐在一旁。斗笠遮住了半张脸,使人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而众人的神态却瞒不过他的双眼,他暗暗摇了摇头。
今晚的故人相逢,说意外,也不意外。各方人士齐聚北齐山,又怎么少得了燕赤这个道门弟子,与曾经的道门弟子,如今一方豪强的仲坚呢。却没想到两人在晚间抵达北齐山,如此倒也罢了,燕赤身上的道袍与轻佻的言行竟然惹怒了天宝,结果双方拌了几句嘴,自然谁也不服谁,于是在众人的起哄之下动起了手。燕赤身为道门弟子技高一筹,且手段阴损。天宝固然凶狠好斗,最终还是难免吃亏。而仲坚偏向燕赤,乐得躲在人群中看热闹。幸亏于野及时返回,以传音制止了燕赤,又不便声张,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火气转身离去。
他又岂能不生气!
他知道天宝与仁梁的脾气,曾经暗中叮嘱再三,谁想二人再次惹祸,并且在北齐山下与人大打出手。
而山顶之上便盘踞着一蕲州修士,那帮家伙盯着山下的动静呢。但有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唉,这兄弟俩也不让人省心。
再说说燕赤,既然与江湖人为伍,何必摆着道门高人的臭架子,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招摇。更为甚者,打架斗殴而已,他竟暗下毒手,差点闹出人命。
还有仲坚,上回被他哄骗着走了一趟鹊灵山,如今再次见面,又欺负天宝兄弟俩。
唉,与精明人打交道,同样不省心!
“于兄弟,挨打的是我,你何故闷闷不乐呢?”
见于野不出声,燕赤有些好奇,他揉着腮帮子,又道“你若过意不去,与我道个歉,我饶了你的两个兄弟……”
天宝顿时瞪起双眼。
“哎呀——”
燕赤摆了摆手,不屑道“若非于兄弟劝阻,我岂能任你殴打,念及他的情分,此事就此揭过,于兄弟……”他点了点头,转而又道“我知道你为何不快,怪我出手狠了。而论起心狠手辣,谁比得过你呀。死在你手里的江湖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如今事关你的兄弟,你却假仁假义,哼!”
他不满的哼了一声,又恍然大悟道“哦……你迁怒于我,是不是这身道袍过于招摇?而我身为北齐山弟子,如今返回山门,却要改头换面,敢问气节何在?”他伸手“砰砰”拍着胸膛,凛然道“我身着道袍重上玄武阁,告知天下人,我道门不灭、传承永继,咳咳……”
许是手上用力过猛,气息一窒,禁不住咳嗽起来,他的慷慨激情顿然一消,
“哈哈!”
仲坚摆了摆手,起身道——
“兄弟,借步说话!”
十余丈外,有片草地。
于野跟着仲坚走了过去,两个人并肩而坐。
“鹊灵山之行如何?”
仲坚问了一句,却又哈哈一乐,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是行走江湖的规矩,也是为人自保之道。”
于野摘下斗笠,无奈的笑了笑。
仲坚稍作沉吟,道“于兄弟的所作所为,早已传遍江湖。我当你躲了起来,却没想你重返此地。你我再联手一回,如何?”
于野沉默不语。
仲坚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不仅带着燕赤与仲权、仲义,还有十多位兄弟藏在暗处。”他说到此处,压低嗓门“我虽然不知仙门创立的用意所在,却也不容外人侵占北齐山。我想在观礼之时动手,一把火烧了玄武阁。我专门购置了火油,定要烧得那帮东西措手不及……”
“火烧玄武阁,毁了观礼庆典?”
于野诧异出声,却又苦涩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
“哈哈!”
仲坚抚掌一笑,眉飞色舞道“兄弟,知你者,莫过仲坚,你果然来者不善……”
“前往玄武阁观礼,只怕是有去无回。”
“哦,此话怎讲?”
“遇见你之前,我已上了一趟山……”
于野知道仲坚与北齐山的恩怨纠葛,明白了他此行的用意,便也不再隐瞒,遂将夜探北齐山的详情如实告知。
“据山上弟子交代,蕲州的修士正在玄武阁布设阵法。我一时未敢莽撞,待明晚再探虚实。而依我推断,玄武阁必为陷阱。所谓的观礼庆典,只为打消各方猜忌而欲擒故纵!”
“哎呀,真是歹毒!”
仲坚猛然醒悟过来,道“南山与卜易试图将各方豪杰诱骗至阵法之中,到时候谁也休想逃脱,只能跪地求饶,任由那帮家伙摆布。他娘的,这是绝户计啊!”他惊愕之余,又庆幸不已道“只要遇到于兄弟,哥哥便有好运气!”
仲坚想到的是运气,而于野想到的只有晦气。
两人窃窃私语片刻,各自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