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镇子,要云归二两,雪华三两。”剑客半倚在树上,目光泠泠似雪,深如幽潭,“若是不来,你也活不久。”
“……”沈云集刚才自然是瞧见那没入自己身体的光,知道眼前这人定非常人,低头掂掂手里的银子,眉头皱了皱。
“保命要紧。”他叹口气,转身要走,忽地又停下来,低头看看身上这身衣裳,红的耀眼,若是下了山,岂不是惹人耳目?
思及此,沈云集转身,看到那寒光四射的剑时抖了抖,下意识移开视线,将身上大红的外袍脱下,接着又将外袍之下的内衫解开,然后抱在怀里,试探着朝对方走过去,递给他,“太招眼了,咱俩能换换不?”
那人掀起眼帘,看了那红的似火的衣裳一眼,许久,冷声道,“不必。”
“……我这是新衣裳。”沈云集莫名从对方那冷冰冰的眼神里看出些嫌弃意味,不由地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换就不换嘛,大不了跑快些……”
他又套上一层衣衫,正要将外袍加上,林子里吹来一阵风,激地他抖了一下。
沈云集手上动作顿住,抬头看了眼那人,犹豫几秒,走了过去,将衣裳轻轻放在地上,“留给你吧,你若是冷了,便披着。”
剑客低头看向那衣裳,没动,但也并未说接受,沈云集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笑着转身跑开,“我马上就回来!”
………
夜色已至,圆月高悬,给竹林洒下一片薄霜。
沈云集气喘吁吁上了山,夜深,林子又密,他险些迷路,好在有些月色照着,跌跌撞撞地无非是多跑了些路,总算是赶回来了。
白日里见的那个剑客还在走时那个地方,半靠着竹子,阖着眼睛,月光,他的脸色被映照的愈发苍白,仿佛一碰就要散了。
白日里他留下来的那一件红袍浅浅披在身上,遮住大半的寒气与月光。
沈云集没再磨蹭,握着药就跑过去,弯下腰时声音下意识地放低了,“大侠?”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剑客睁开了眼,他蓦然对上一双冷然的眼睛,被里面射出的寒光吓得猛然后撤,险些跌坐在地上,“…别抽剑啊,我买药回来了!”
那人垂眸,嗯了一声,朝他伸出手,“给我。”
沈云集松了口气,把药包递给他,看他拆着纸包,忍不住提醒道,“那郎中告诉我这药适合外敷,我便叫他研成粉了,该是要方便一些。”
“多谢。”那人不再看他了,解开腰带,苍白的腹部皮肤上,赫然是一道狰狞的疤痕,此刻还在往外渗血,看着格外可怖。
沈云集长到这般大,小伤也未曾受过,更别说是眼前这般光是看着就很痛的伤口,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出,仿佛那伤口是划在自己身上似的,脸都皱起来,他紧紧皱着眉,一抬头,真正受了这伤的人却无甚表情,眉头皱也不皱地将那药粉拍在伤上。
血到底是暂时止住了,他止了动作,药纸轻飘飘飘落在地,沈云集这才回过神来,看一眼那道过分长的伤,低头眼疾手快地在衣裳薄处扯下来一块,递给对方,“是要包住的吧?”
剑客的目光落在那片艳红的衣衫上,半晌,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倒也不必一直道谢嘛”,沈云集眨了眨眼,笑了,他忽然发现这人除了瞧着冷冰冰,倒是蛮客气,不像是坏人。
“对了,大侠,你叫什么名字呀?”在对方视线投来之际,他忙道,“我先说,沈云集!”
对面的人沉默半晌,那双冷沉的双眼一直盯着他,许久,目光才移开了。
冷冽的声音响起,“殷羽。”
沈云集嘿嘿一笑,忽地凑过来,眼看着殷羽提起警惕的表情要拔剑,忙双手按住那剑,“别呀,林子里太冷,两个人一起暖和些。”
殷羽不说话,他就一直按着剑不放,那剑不知同他的主人一样,明明剑身被剑鞘隔绝在内,却仍旧寒气渗人,只是这般触碰,沈云集双手就仿佛是落在寒冬里的冰湖里,冷的厉害。
“真奇怪。”见殷羽不再有拔剑的意思了,他瞬间收了手,合掌搓了搓,想要捂热掌心,“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说到此处,他转头看着殷羽,眼神明亮,“不如大侠你以后带着我吧,我们一起闯荡江湖!”
殷羽本是半合着眼,闻言睁开了眼,鸦羽般的睫毛弹开落在上面的月光,直直望向沈云集。
两人的距离此时离得有些过近了,这一转眼,几乎是面对面了。
借着月光,沈云集发现,殷羽的眼睛颜色同常人不同,瞳仁的颜色很浅,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往后退了些距离,却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许久,才张了张嘴,道,
“你的眼睛真好看。”】
“咔——”
李昀山拿着个大喇叭喊了停,看见奚琢慌乱地站起来,在给戚寒洲鞠躬。
奚琢脸都红了,鞠躬的姿势标准,简直要到九十度,“抱歉,刚才说错台词了!”
要是只是单纯的说错就算了,他刚才不知道怎么了,说出的台词简直和原来的隔了十万八千里,完全不搭边,而且说的还是那种听起来像是骚扰一样的赞美。
戚寒洲抬眸看他,目光轻轻落在他同脸一起红起来的耳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他伸出手,“奚老师,拉我一下。”
奚琢一怔,抬起头,对上戚寒洲的眼睛,对方那只修长的手朝他伸着,指尖还沾着点红。
他没有迟疑,握住那只手,戚寒洲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很快收回了手,“不用和我道歉”,他揉揉脖颈,刚才一直靠在树上,脖子酸涩,“你发挥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