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今晚王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至少在近一个月内,王城的治安都是议事厅的首要议题。
他的建议很合理,三人达成一致,离开水池,匆匆拐进不起眼的街道中。
“我们这是在哪儿?”奥斯卡皱起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北。”希弗士辨认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再往前走就出城了,跟王宫差不多是对角的位置。”
“北片是贸易区,也是检查外来人口的重点区域。”奥斯卡迅速说:“西边是王宫和贵族聚集区,南边是军队,往东走。”东边是居民生活区,恰好德维特他们选住的旅店也在那个方向。
希弗士忍不住看了奥斯卡一眼。
过了拂晓后天空已经微微透出一点白光,奥斯卡快步走在前面,金桐色的短发随着他略显急促的步伐一跳一跳,像跃动的草尖。
公爵大步走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看。这个男人的身材很好,即使套着罩袍,也能看得出背直肩平,腰细腿长,哪怕有些就焦虑,他的步伐也没有因此显得慌乱潦草,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举手投足间几乎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几乎。
奥斯卡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德维特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说实在的,那种锋芒在背的视线感在这个时候很令人分心。
“你在急什么?”公爵快走两步,跟他并排穿过黎明前空无一人的街道,莫克文王城依山而建,地势起伏很大,虽然没有河流,但城里也时常用桥梁连接各种落差,如果不熟悉路线,外乡人很容易迷失在各种交错的道路和桥梁上。但奥斯卡似乎并没有认路的烦恼,他走上一座宽阔的石桥,对面是一片沉寂的住宅区,眼下除了街角的昏黄路灯之外,街道尽头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公爵注意到他手里捏着那只小小的金色怀表,每走出一小段距离,都要分神看一眼时间。
“我的时间不多。”奥斯卡笑了笑,把怀表塞进衣服里:“今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我有点迟到了。”
“迟到?”
“实不相瞒,我今天还有一个约会。”奥斯卡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但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话音未落,就猛地一个顿步,生生止住了前进的动作,就在同时,德维特的手就擦着他的前臂抓了个空。
奥斯卡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
因为共同的生命威胁而临时组建的小小同盟既脆弱又虚伪,一旦危机解除,彼此之间的戒备和算计就会迫不及待地重新浮上水面。
“想跑?”白兰公爵勾起唇角,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
照他的长相,笑起来应当是很令人怦然心动的,但奥斯卡看着,只打了个寒颤。
“我赶时间。”奥斯卡难得示弱了一次:“下次有机会再……”
德维特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奥斯卡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个高大的骑士长已经默默堵到了他的身后。
忠诚在骑士心里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奥斯卡叹了口气,把手伸进口袋里。
“你看,”他试图跟德维特商量:“我什么都没做,大家一起从王宫逃出来,不算朋友至少也是半个同伴了,何必突然翻脸打架呢?”
“既然你什么都没做,那究竟在心虚什么?”德维特偷袭不成,似乎也并不打算再动武,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问:“你可以慢慢解释,我不赶时间。”
……良好的教养让奥斯卡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
“我必须要离开。”他似乎总是在笑的眼睛终于半眯了起来:“公爵大人,我可以保证我对你毫无恶意——”
“这种事情向来是由我说了算。”德维特打断了他的话,他站在石桥上,身后的天幕中挂着一个明亮的启明星,那是黎明即将到来的前兆。寂静的城市也开始有了动静,路边民居里闪动着微弱的灯火,远处甚至传来了车轮碾过砖石路上的小石头发出的迸撞声。
其实德维特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有底气,他不会忘记
那个贪婪愚蠢又极度好色的子爵还在对他的容貌虎视眈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即使摆脱了王宫那场闹剧的嫌疑,他德维特在这座王城里也算不上个自由人。
但他就是毫无理由地想要为难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喜欢对方那种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态度,也不喜欢他虽然习惯性翘着嘴角,但笑意却从未真正蔓延到眼里的表情,仿佛这么做,就没有人能看穿他的虚伪和冷漠似的。
以上一切都令他不高兴。
奥斯卡后退了一步,靠在石墙栏杆上,他拥有比平常人更丰富得多的倒霉经验,被人找茬也是常有的事情,很容易能看出公爵并不打算跟他维持表面的虚伪和平,好奇也好,怀疑也好,眼前这个傲慢的贵族今天如果不从自己身上榨出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哪怕不算武力差值,二对一也是很令人棘手的情况。
“看来您是打定主意要找我的不痛快了。”奥斯卡冷冷地说。
德维特彬彬有礼地颔首:“是的。”
“很遗憾,我没有时间配合你。”奥斯卡笑了笑,抬手反撑住护栏,双脚猛地一蹬,身体瞬间腾空而起,翻过了护栏!
德维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虽然下面就是街道,但如果脑袋着地——
希弗士几乎是下一秒就立刻向前,徒劳地想去抓住他,但他很快直起身体,转头看向他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