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并不记得自己的原名。她只记得自己小名叫月月。年年岁岁被拐卖的孩子多不胜数。还有无数离家出走、逃离家庭的。警察没在系统内找到对应的资料,只好给她做了登记,又将身无分文的她送去了妇联。
再然后,妇联给她介绍了份工作,她来到了蔡家。
一晃5年过去,蔡业崧的生命渐渐走到了尽头。早几年还能教她说英文的老人,现在已是几近失能。无法站立,大小便经常失控。远远听着隔壁紊乱的呼吸,廖小月垂下了眼眸。
她的合约一年一签,下个月要到期了。她想送老人最后一程,可同样是下个月,毕业的蔡立林必然住回家里。想着蔡立林的无事献殷勤,廖小月只觉得脑子眼儿疼。
“咚……咚……咚……”房门被轻轻的敲响,随即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小月,小月你在房里吗?”
廖小月额上青筋直跳,她想装死,又怕门外的那憨批锲而不舍,万一把太子妈惊动了,又是一场官司。深呼吸几口气,沉着脸拉开了房门。
蔡立林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抬手递过来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最近超流行的红丝绒蛋糕,送给你吃。”
廖小月没接,她抱胸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道:“少爷,你让我很困扰。”
蔡立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在廖小月预备关门之际,赶忙拿身体挡住了门:“小月!”
“我要毕业了,我一定能说服我妈的!”蔡立林压低了声音,“你等等我,好不好?”
廖小月毫不动容,继续用力关门。她是干粗活的人,力气可比天天坐着的蔡立林大多了。
眼看着门将合拢,蔡立林果断道:“双根号函数求值域你学会了吗?”
廖小月关门的手一滞,蔡立林趁机溜了进来,又小心翼翼的反身把房门关上。而后洋洋得意的道:“看,你总是要求我的吧!”
廖小月咬了咬牙,要不是自学数学太艰难,她能给蔡立林一个眼神算她输!然而,数学就是那么的艰难。别说廖小月这种压根没上过高中的,即使坐在高中课堂里的正经学生,被数学虐残的都不在少数。
对于一个兢兢业业存钱,一心想走社会招考上大学的小保姆来说,数学系的蔡立林堪称她的金手指。尽管最先是蔡业崧鼓动她上进,可蔡业崧毕竟是个病人,看个电视都费尽,辅导她学习根本是妄想。廖小月除了在网上看视频自学高中知识以外,日常积累的疑惑,确实只能靠蔡立林帮她解决。
蔡立林其实并不觉得女人好好学习有什么意义。他二姐三姐都读了大学,还不是和他妈那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一样,在家看孩子。奈何罗润妹下死眼看不上廖小月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没文化没文凭。
蔡立林属实不能理解家庭妇女要什么文凭。廖小月没文凭,但她无论做饭打扫,还是伺候老人,都比罗润妹娘几个强多了好吧。不过他毕竟算个富二代,圈子里的兄弟挑老婆确实都至少得是个大学生。
所以蔡立林觉得,如果廖小月能弄个成教本科回来,也算解决了他们之间的障碍。何况教美女读书,看着美女望向自己的崇拜的眼神,那可真是爽得飞天了!
不想廖小月却是个表面温柔贤淑,内里心黑手狠的货色。她对蔡立林毫无兴趣,更看不上他那宛如弱智的太子妈。但蔡立林如果愿意教她数学,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保姆是个极其琐碎的工种,住家保姆很难有自己的时间。又因为蔡业崧离不得人,她连个休息日都没有。
廖小月并不愿意做一辈子保姆,哪怕她知道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工资未必能有她的三分之一,她仍然向往传说里的高等学府。
因为大学生的起点虽低,却有无限的未来。不像她们,做保姆,嫁人,给夫家做免费的保姆,等孩子大了继续出来做保姆赚钱养孩子。
一辈子倏忽而过,回头望时,只剩苍白。
所以,当年蔡业崧无意中洒下一颗小小的种子时,廖小月便果断的抓住机会,借走了蔡立林的高中教材,想尽办法的自学起来。
只是看护病人的工作太累太忙,廖小月的学习进度十分堪忧。尤其数学,没有老师指导,学得格外艰难。她经常想,要不干脆搞成教糊弄个学历算了?可再看看成教如今的含金量,心里又难免不甘。因为她心里总隐隐有个念头,她原本就应该……有正式的大学上的。
一个小保姆,不仅妄图上大学,甚至胆敢对学历挑三拣四,说起来都觉得可笑。比她凭借自己那张生的不错的脸嫁个富二代都要可笑。
可廖小月不觉得可笑,大家都是天生父母养,凭什么我就不配上大学?要是她没被坏人拐,她没准还能去国外上大学呢!
于是廖小月从容的摊开了自己的错题本,乖乖巧巧的请教起了蔡立林。
蔡立林从小成绩不错,高考考上了本地知名大学。别看网络上985双一流满天飞,其实能上一本线的,都已经算人中龙凤。毕竟半数的学生,连高中都不配上,能进本科的都算成绩可以的了。
而蔡立林不但考上了一本,在传说中非常恐怖的数学专业里,也没见挂过科。当然,数学不是农大的优势专业,这个成绩比起人正经八百的名校数学系,多少是有些水份的。但总的来说,至少脱离了普又信的范畴。自信的有点道理。
至少他捋起知识点来,比廖小月自学的效率高太多了。
廖小月手中的铅笔飞舞,疯狂的汲取着知识,恨不得时间就此暂停,让她能一晚上学完整个高二课本。
但时间始终向前,等廖小月反应过来时,已过12点。
“太晚了,剩下的我明天给你讲吧。”连续上课三小时,蔡立林也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