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子很亮,目光看过来时,自带着一股腹有诗书万千的清澈与睿智。可他说话的语调又是平和且没有丝毫傲慢的。有点像读书时,成绩很好的同桌。纵然在才学上能俯瞰众生,但他始终是近在咫尺、近到可以互相借草稿纸和橡皮擦的同班同学。
廖小月的文化程度很有限,四目交汇时,她只在心里憋出了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一个,如玉一般的青年。
“今天辛苦你了。”麦亦芃的声音不疾不徐,“新的看护,明天或者后天到。所以还得辛苦你两天。”
被麦亦芃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的廖小月蓦地回神,条件反射的笑了笑:“没关系。”
“新的看护叫向晓兰,以前是省人民医院心内科的护士长。因为长期劳累导致了严重的神经衰弱,所以退休做了私人看护。”麦亦芃把秦蓁蓁刚才用手机发过来的资料,捡重点转述给廖小月听。
廖小月惊讶:“私人看护,不是更累吗?”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麦亦芃的神色郑重了几分,“经过几天的相处,我发现你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啊?”廖小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由努力回忆,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麦亦芃见状,语气柔和了下来:“这几天,你做了很多额外的工作。所以不是私人看护很累,是你很累。”
“呃……还、还好吧。”
麦亦芃笑:“你看,你不好意思了。”
没弄明白麦亦芃想说什么的廖小月只好干笑。
“你每一份工作,都是有价格的。”麦亦芃笑容微敛,“送我出门,帮我拍背咳痰,给我打水洗脸,都是应该明码标价的。”
廖小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麦亦芃打断:“你是不是想说,你心里知道,也准备跟我谈加薪?”
廖小月:“……”哀怨的看着麦亦芃,小麦先生你有读心术嘛!
麦亦芃好笑:“但是你事先没说清楚,很容易吃亏的。比如说,我通过这几天对你的观察,发现你责任心重面皮又薄,所以跟你商量,我预备手术的这两个月,每个月补给你五千,让你跟新看护一起照顾我,你干不干?”
“干!”廖小月答得斩钉截铁!五千啊!别看五千好像少,可她的原先的工资一万九,再加五千就两万四了!工资高,雇主又和气,这样的工作上哪找去!
麦亦芃无奈了,要不怎么说农村孩子淳朴呢,也忒单纯了!
在心里掰着手指数了一轮又一轮工资的廖小月,半天没听到麦亦芃说话,忍不住觑了觑他的神色,试探着问:“五千太多了吗?”四千感觉有点少……
麦亦芃好笑:“你心里什么都懂,但光懂没用,要勇敢的说出来,不要怕得罪人。即使你开一万,我不同意又怎么样呢?大不了你往下压价。哪怕我是个小心眼,你端茶倒水陪几句笑脸,不会损失更多了。但万一成功,你是不是就把工资谈下来了?”
廖小月怔住,看着麦亦芃,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才是开工资的那个,不是吗?
麦亦芃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平淡的开口:“房间隔缺损,理论上,住在医院边上,死亡风险概率无穷小。但,风险是始终存在的。”
廖小月的心里不禁一颤。
“你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教你点东西,算我们相识的缘分一场。”顿了顿,麦亦芃接着道,“我没有亏待自己人的习惯。你在我家,不必自己争取,我自会考虑。当然,你主动争取也没问题。但万一将来你去了别人家……”
话不用说尽,廖小月已经明白了麦亦芃的意思。心底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一丝酸涩之意。她自幼坎坷,从未有人真心实意的为她打算过。即使她很感激的蔡业崧,教她学习,也更多是为了了解他自己的寂寥。而号称喜欢她的蔡立林,每一句表白里,全是算盘珠子能蹦上人脸的算计。
不知为何,廖小月有点想哭。
麦亦芃没有打扰明显陷入自己思绪的廖小月,他静静的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
直到他听见廖小月突然说:“我觉得,我晚上的陪护值一万!你同意吗?”
麦亦芃睁开眼,笑:“好,这两个月给你加一万。两个月后,看我术后情况。”
同、同意了!廖小月震惊的张大了嘴,得来的太容易,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一万啊!一万啊!只要照顾一下晚上,一个月能多一万!
对比一下刻薄的蔡家人,此刻眉眼含笑的麦亦芃,在廖小月眼里已然在背后升起了佛光,仿佛九天菩萨下凡了!
然而单纯的廖小月并不知道,在狗资本家的世界里,收买人心只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越凶残的资本家,往往越以我佛慈悲的面目示人。麦亦芃虽然兴趣点在研究上,没打算继承家业去当霸道总裁。但他也是知名互联网企业的少东家,自幼耳濡目染,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