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九洲清宴。
皇上经过短暂好转后竟又陷入了昏迷。
宋院判带着一屋子的太医在不断讨论病症,唯独温实初不在。
他前日从城中来圆明园当值时,路上遇到了两拨醉汉打架,被殃及池鱼砍伤了后背。
太医院正值多事时节,也顾不得派人去看,只好准了他的病假。
此时宋院判正拉着周秉焦急说道:“皇上面色潮红,吐息间全是热气,这明显风阳上亢,再不用药恐有脑卒之险,可皇后却说我等用的是虎狼之方,会伤了皇上龙体,这该如何是好啊?”
周秉也没办法,但官大一级就得担责,他也只得指望宋院判:“是啊,太后也在病中,现在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院判大人你可得早点做决定,我等的身家性命可全交托在院判大人手上。”
他们谁都想不到,前两天皇后还同意他们的用药方案,可是今晚却一再找借口拖延,眼下后宫妃嫔被她赶走,满朝大臣在外不知真相,万一皇上真的出点差池,太医院就是第一个背锅的。
“咚咚咚”小夏子急促的敲响了五福堂的门。
安陵容隔着帘子边套衣服边问话:“下午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小夏子擦了一把虚汗:“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子时后,皇上又突然不好,眼下只有皇后娘娘和莞妃娘娘在侍疾,奴才想着人多好拿主意,这才过来找娘娘。”
安陵容心里骂了皇后一句“蠢货”然后快说道:
“本宫这就过去,小夏子你去侍卫值班房找果亲王,让他带着众阿哥一起去侍疾病,小姜子、宝鸢、宝鹊,你们去通传熹贵妃、敬贵妃、还有慎嫔、欣嫔,把能叫的都叫上。”
几人得令立刻分头行动。
六月的夜里,已经泛起了凉意,可抵不过心里的寒。
安陵容边走边分析皇后的动机,前两日她还带着甄嬛安心侍疾,就想等皇上醒来后,记得她们的好,从而从中谋利。
可皇上接连不见好,皇后就动了歪心思,认为皇上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按照满族惯例三阿哥这个长子就有上位的可能。
可皇后怎么不想想,三阿哥未曾接受过储君教育,连最起码的观政都没有过,真将偌大一个国家交到他手里,他能治理好吗?
对外,准噶尔虎视眈眈成兵在侧,对内,三阿哥那些强壮的叔伯各怀鬼心,加上朝堂势力错综复杂,三阿哥只怕上位就是个傀儡,更甚者万一有人兵变清君侧,到时几方权势相争之下,生灵涂炭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这也就是为何她明知皇上的身体早成强弩之末,但迟迟不敢推一把的原因。
她不能为了她一己之私,让承平已久的天下变得混乱不堪。
安陵容越想越气愤,皇后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如此昏庸的举措,简直是罔顾人命。
等安陵容到达九洲清宴,先看了眼周围侍卫,还好,这些人她都见过,都是皇上的亲卫。
愚不可及,安陵容冷笑一声,就皇后这点小聪明还想学人家政变,真是笑掉大牙。
“文妃,本宫在这,你怎么过来了?”皇后看到安陵容时明显一愣,这两年她跟安陵容犯冲,有她在的地方一准没好事。
安陵容笑着见礼:“皇后本是体恤嫔妾体弱,可嫔妾担心皇上,只要一离开总会胡思乱想,总想离皇上近点才安心,这才来的。”
皇后颇为无奈一笑:“还是那么孩子气,皇上得上天庇佑,自会遇难呈祥,白日里你们辛苦了,本宫才让你们歇着去,再说本宫是皇上的妻子,自会尽心照顾,你若有心明日再过来伺候也不迟。”
说话间却不让安陵容起身,安陵容也不管自顾站起身朝龙床边走了几步:
“皇后娘娘才辛苦,皇上病后您日夜操劳,嫔妾看着都心疼,既然嫔妾已经来了,就让嫔妾换手好了,娘娘也可小歇一会。”
边说边够着脖子看皇上的脸色,哪知皇后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目光:
“本宫是皇后,照顾皇上乃是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现在皇上已经服药睡下,不好过多打扰,文妃既来了,不妨就到偏殿歇着,明早再过来换也不迟。”
甄嬛看着两人互动,突然生疑,皇后今晚颇为奇怪,先是将她支到偏殿熬药,自己却跟太医不断耍威风,然后又是阻拦安陵容探望皇上。
安陵容会医,皇上病情并不像皇后所说那样平稳,甄嬛如是想着,然后趁两人对峙之际,仔细看了皇上面色,怎么看都不像喝药后平缓入睡的样子。
霎那间,甄嬛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危险是冲她而来的。
从回宫后,她就像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她怎么说自己怎么动,可她想办的事情半点不见进展。
这次侍疾,她原想着在皇上跟前好好表现一把,趁着皇上病重心软之际,多谈谈以往情分,说不定事情能够有转机,可现在看皇后好像有了新的安排。
想到这,寒意爬上了甄嬛的背,她手心里冷汗直冒,要是皇上能够醒来,皇后是侍疾第一人,可要是皇上再醒不来,那她就是皇后推出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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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曾经敏感的政治嗅觉,这一刻终于猜到皇后要做什么了。
就在这时,宋院判呼天抢地的声音突兀响起:“文妃娘娘,您来得正好,皇上病情反复了,臣等拟了方子,可皇后娘娘却说这药方不妥,微臣想着娘娘圣手仁心,后宫中您最熟知药理,微臣斗胆请您一观药方。”
皇后不等宋院判说完,厉声出言打断:“大胆,事关皇上龙体,本宫自然慎知又慎,皇上现在肝火上亢,你等却用虎狼之药,这不是火上加火吗?”
安陵容却不惧她,眼下最关键的是让皇上醒来,她一转身从宋院判手中接过药方:“钩藤、天麻、决明子、野菊花,这是熄风潜阳方,方子没问题,请宋院判尽早用药。”
皇后一把拉住安陵容:“谁敢!文妃,若是这方子出了问题,你可敢担责?”
安陵容将皇后的手拿开,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嫔妾有何不敢,嫔妾一身一命皆来自皇上,自不会损害皇上半分,倒是皇后娘娘您一再阻拦给皇上用药,又是何居心?”
对上安陵容的强势,皇后丝毫不退让:“本宫自然是为了皇上好,虎狼之药伤身,万一伤了皇上根本,你我都担不起责任。”
甄嬛在这时倒戈了:“皇后娘娘,容嫔妾说句话,嫔妾也觉得此时先让皇上用药为佳,太医院荟萃了天下医者,医术精湛自然毋庸置疑,他们是半点不敢损伤皇上龙体的,与其在这里做无谓争辩,不如先救治皇上,再谈责任。”
皇后见甄嬛换了阵营,立马换了攻击方向:“莞妃,你一个罪臣之后居心不良,此时巴不得皇上出事只怕是你,本宫身为国母,一举一动都得为天下想,自然容不得你们在这妖言惑众,来人,将两人拉下去。”
安陵容才不惧她的恐吓,气势更加强横:
“皇后娘娘所说的国母,只怕是想当吕后之流,亦或者是想做垂帘听政的太后,宋院判,你去熬药,若出了什么事情,有本宫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