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瞅见那距离我十步外一副衣冠楚楚正襟危坐摇着折扇端着架子,分明就是一峨峨高冠锦衣帛带家有良田数顷,腰有金银票子,长得唇红齿白,出来调戏调戏良家妇女的某人,摸摸下巴感叹,人说女大十八变,于是乎就变成我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没听说男大十九变的,却如今这张脸,还有哪一点若当年那一副圆球身板每回都被我欺负的很惨的相府公子?
大自然的神奇就在于,没人知道,鬼斧神工这词,不仅可以用来形容山河,同样可以形容人。
人面的雕琢,最具神奇这一不朽的理论。
更是神奇的就是这一个翩翩公子如今朝堂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新皇朝最年轻的翰林院待诏,谁不知道那翰林待诏乃天子私人,与中书门下无属,乃“内相”之意,这位的爹,是前朝我爹的宰相,如今他又是,一门二相,这小内相之称呼,非为不敬,而是敬畏。
化腐朽为神奇这种事,只怕就老天爷最为拿手,我左看右瞧愣是没看出来当初这鼻涕虫怎么就成了个修成精的狐狸,又怎么能这般淡定从容面无愧色的坐在脂粉堆里。
我犹记得当初父皇隔着帘子抱着我指着那帮子持笏拜见的王公大臣说,这里头,全都是一群豺狼虎豹,没一个让人安心的。
当时我懵懂,歪着头研究半天愣是没瞧出来分明个个人模鬼样的哪里有那虎豹豺狼的模样,以至于之后每回见着个大臣我就要盯着瞧半日以图从他们身后瞧出条尾巴来,搞得满朝文武见着我如意公主就绕道,并向我父皇进言:如意公主目光如电,惊魂夺魄,臣等惶恐!
现如今我算多少明白,这猛兽么,哪个都是将尾巴夹在屁股底下见不着光的,露出来的那不叫高人,露不出来的那才叫成精!
面前这位就是一个。
我偷偷的瞧了瞧他穿戴整齐的屁股,只敢偷瞧,断不敢再有当初那肆无忌惮,而且,若不是我还有几分自信,我如今这模样没人瞧得出来,借我十个胆也不敢瞧人家内相的屁股。
就在我流连人翩翩公子屁股偷窥的时候,此公子端着架子分外平淡的对一旁大献殷勤的妈妈道:“本公子怎么瞧着你这楼里头全都是些庸脂俗粉,也就和那门口小龟奴差不多一点而已?妈妈这是忽悠本公子呢,还是瞧不起本公子呢?”
一句话,将一群女人通通批判的体无完肤也令我莫名其妙的被七八道目光齐齐凌迟而死!
噗通,我如今修炼的屁股被脑袋快,膝盖比屁股快,一个五体投地大朝拜往地上一扑装死:“小的哪敢比这里头的姐姐们,更入不得公子您的法眼,求公子恕罪!”
至于恕啥罪,管他母亲的是什么,在权势面前,跪就是了!
我已经从当年弯不下脖子以下的部位到能够轻轻松松曲起身体任何部位,这不仅说明我身体的可塑造性非常大,其间所经历的种种罄竹难书那是三岁没了娘说起来没完咱就不劳各位看官的眼皮子了直接掠过,反正如今,我是说跪就能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的本事那绝对没人能将我和飞扬跋扈的如意公主联系的起来。
我趴在地上盯着灰尘数着蚂蚁从我面前淡定的过去三排,就是听不到个声息,以至于数到第三排第九个蚂蚁的时候我暗自腹诽他母亲的你要是杀也好剐也罢给个明话,怎么当初噼里啪啦十句话九句是废话的家伙如今做了内相连话都减省了么!
他母亲的修炼果然是个磨人的事。
累啊,沉默是金啊!
总算在莫名其妙的一通沉默之后还是妈妈活络,就听她尖着那与宫里头阉人差不多级别的嗓门笑了笑,又咳了咳:“哎呦,我说令狐公子哟,您这是拿我菊花妈妈开涮呢不是?我这楼里头姑娘要没个入得了您法眼的,那我这依红偎翠楼也就别开了,直接归乡养老去算了,您别急,好东西不该是慢慢赏的么?姑娘们,公子看不上你们还赖着干什么?老娘不是养你们吃干饭的,没用的东西,滚!”
赶走了那群姑娘,她又道:“我说公子,你瞧,看过那庸脂俗粉的,您才会觉得我这真正的姑娘的好不是?老身这就让我家纨纨姑娘来伺候公子,她可是这头牌,您一定会喜欢的!”一边走近我抬脚踢了踢我身子:“还不快滚远些脏了公子眼?”
我如蒙大赦,一边感慨做老鸨的果然口才不是盖得,一边正准备爬起来滚远些找个安全地方缩着,却又听那厮还是那淡淡口吻:“妈妈可是怕一会来了人被这龟奴比下去不好交代?我看还是把他留下来,好让本公子比较比较,才放心些。”
淡淡你个鸟,我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你这是找茬还是存心过不去啊,他母亲的有人会拿楼里的红妓和个龟奴比么?是寒碜人家呢,还是磕碜我呢?
我都可以想见妈妈脸上的青红交接了,他母亲的等这狐狸走了我的皮怕是保不住了!
人生那,果然没有很悲催,只有更悲催!
我屁股一撅,再一次认命的和大地亲密接触,继续数蚂蚁搬家。
头顶上但听妈妈依然笑得很销魂(果然都是修炼的铜墙铁骨皮糙肉厚不是盖地):“哎呦公子真是会开玩笑,也罢,公子既然喜欢这游戏,妈妈我怎么能扫了兴致,也好纨纨一会来了公子比一比,这天鹅和癞蛤蟆差了有多少,管包教公子您满意!”
我之所以会对这老鸨子的职业表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估计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人说一张嘴皮子,上下俩张皮,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皮里阳秋,不举的男人能龙精虎猛,贞洁的列妇能成风骚的娘们,世上能与老鸨这职业抗衡的,我估计,也就冰人馆的牙人和朝堂上的那帮子红口白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