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望舒忽然叫住了她,然后郑重地回了一礼:“锦上添花到处有,雪中送炭几多无。我金望舒感谢小友的今日援手,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加倍报答。不过为了小友的安全着想,我不问你姓名,你也不要再来我这里了,等什么时候到了你说的安
稳日子,我们再相见。”
殷玉瑶看向自己留的毛票和粮票,不太放心地说道:“可这些也撑不了一年半载的。”
金望舒疏朗地一笑:“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七老八十下不来炕的人,难道要靠小友接济我一辈子吗?你留下的这些钱已经足以能让我渡过难关了。我刚才就想好了,我在老家还有一间屋子,等明天我主动申请回家务农,也和知识青年一样,重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到了乡下,虽然清贫一点,但只要出力就能吃上饭,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
殷玉瑶对这些不太懂,她有些担忧地问道:“您去申请就能通过吗?”
“问题不大。”金望舒说:“我幼时我父亲就给我改了名姓,把我挂在家里仆人名下,即便是现在审查,我祖上三代也是清白的贫农。另外我本身是没什么过错的,既没有说过不妥的话语也没有写过不妥的书籍,如今这样不过是因为文化人的身份罢了。我不够清贫,还有太多所谓‘四旧’的东西,才让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我家抄家。我现在回乡下务农,他们求之不得,他们会自认为让我认识到了错误,是大功一件;若是我再不走,日子过不安生天天提心吊胆不说,日后难说会不会多一顶帽子,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殷玉瑶松了口气:“那好,祝您一路顺风。”
金望舒满脸的笑容,看向窗外:“原本我不走是挂念我的那些书籍字画,现在知道它们平安无事,我也没什么心结和牵挂的了。小友,我们后会有期。”
殷玉瑶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金家。
一直在外面忙碌的金夫人见人走了,这才疑惑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钱、粮票和杂粮馒头、玉米面、咸菜这些东西。她立马扭头就往外跑,利索地把院门锁上,这才又快步跑回来,欣喜地看着这些东西:“老金,这下我们中午不用饿肚子了。”
“嗯。”金望舒心情愉悦地拿起拿包茶叶,又仔细地闻了闻、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一会你把钱和粮票先藏在鸡窝下面的草堆底下,然后熬上玉米面菜粥,等吃了午饭我去革委会申请回乡,若是批准了咱明天把钱和粮票再拿出来,天不亮就走。”
金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先藏起来,万一又被抢走了咱可真没处哭去。”
鸡是没有了,但鸡窝还在。因为这阵子心情不好,金夫人也没收拾这里,鸡窝里还有不少脏乎乎的稻草。
她将钱和粮票包在油纸里仔仔细细藏好,为了免得有人手欠去翻,还把带着鸡粪的脏稻草压在上面,这才洗了手放心地进了屋。
此时金望舒已经泡上了绿茶细细品尝,金夫人拿起罐头瓶子细看了看里面的黄瓜,顿时赞不绝口:“这黄瓜腌的真好,还翠绿翠绿的,瞧着就知道是脆生生的。对了,老金……”
金夫人疑惑地问道:“这姑娘是谁啊?我瞧着你好像也不认识,难道是你哪个学生家的千金?”
金望舒想起自己的那些学生,嘴角露出了嘲讽的一笑:“他们啊,都有良心着呢。”
金夫人不满地推了推他:“那她到底是谁啊?”
“是我的关门弟子。”金望舒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心里默想,若是日后真有了小友说的平静日子,那他就厚着脸皮收她当关门弟子,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倾心传授。
第37章
殷玉瑶离开了金家,遥遥地看了眼废品回收站的方向,她多想现在就奔去把那些珍贵的书籍全都扒拉出来放到博物馆里。不过她不敢,那样太显眼也太惹人怀疑了,她只能按捺住焦躁的心情,等下个月或是两个月后再来。
只希望那些古籍能平安的在库房里躺两个月,静静地等她下次再来。
已经中午了,殷玉瑶打起精神去吃了些饭,然后才有机会去百货商店看看,她记得答应过市里国营饭店的王小翠给她捎一件的确良衬衣。她打算去商店里看一看样式和价格,自己再从博物馆里拿一件差不多的给她。
她还打算看看这里有没有卖话梅的,要是有给陈瑞多捎过去一些,还有就是两个孩子的零嘴了。
殷玉瑶在心里盘算了一圈,然后先奔最大的百货商店。
这里不愧是省城,在他们市里被哄抢一空的的确良衬衣这里挂着整整一面墙,其中以白色的最多,也有几件粉色的。
虽然很多姑娘的眼神都在粉色上流连,但是买的时候还是选了白色料子,这种颜色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也不容易让人说成高调。
除了成衣以外,柜台上还有成匹的的确良布料,殷玉瑶过去上手摸了摸一匹白色的的确良料子,问道:“同志,这多少钱一尺?”
“两毛四一尺,的确良两尺布收一尺的布票,你要是做衬衣用六尺足够了。”
殷玉瑶又指了指旁边淡粉色的:“那这种呢?”
营业员不太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两毛六,布票也是对折收。”
殷玉瑶又看了看墙上的成品衬衣,指着一件粉色对襟盘口的问道:“同志,那件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