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凤应歌视若无睹,迈过一滩污血。
门外跟着走进一名男子,初时昏暗隐蔽面容,等他走进辉煌灯火中,竟是和地上死去的罗仁典长得一模一样。只见他站定,身躯肢体各处诡异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片刻后,重塑出的身形便与罗仁典分毫无异。
三尺内看以假乱真,可做代了太子的那只狸猫。
男子躬身向今安行礼。
今安抬头看向凤应歌,道:“连州侯赴约饮宴,不胜酒力,还请殿下送客。”
——
裘安城中风起云涌,人不见处改换日月。
连州侯府中私狱发生的惨祸被悄无声息掩盖过去。近日传遍大街小巷的更有一桩大事,连州侯大义灭亲,为平众怒将独子罗孜下狱,罪行累累状不堪数,择日问斩。
连州侯择此大义,因此大病,自赴六皇子饮宴后,闭门谢客,再未踏出府门一步。
这些听闻对今安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回洛临的车架已摆上日程,在裘安城剩下的事务被今安挤满了余下的两日。定栾王议事堂中,灯火人声从天光未起吵至宵响三更,连日如此。
这日晨起不过天光破晓,府前来人叩门送信。
从段府来的信,随信一同送来的是一大瓶梅花。
水养在琉璃瓶里的梅花鹤枝雪蕊,枝干张开的姿态极招展,花苞颜色素白却大,开在枝头上挤挤挨挨。阿沅把花瓶搬进来的时候险些没过得了两扇门全开的宽度。
花瓶重重搁下,摇下的花瓣与香气在今安的案台下了一场小雪。
阿沅甩着酸疼的肩臂,连连咋舌:“这枝条也太大了,哪找来这么大的瓶子,连瓶带水得有几十斤,还不能磕着碰着,要不是——”
余下话在今安看来的目光中咽回肚子里。
拆开信笺,上头事无巨细地写满了信中人这两日做了些什么,看了什么书,书上又写了什么。最后一句写院里的梅花开得极好,剪了几枝给你看。
几枝。今安忍不住笑。
虞兰时的字长得不太像他,笔锋凛冽,很是有几分风骨。今安抬头看看几乎占去大半案台、投下阴翳将她笼罩进去的梅枝,将信笺压去案台下的封箱里。
这日来到定栾王府议事堂中的近臣,无不被案台上那瓶形态夸张的梅花所震慑,低头侧目,眉来眼去,窃窃私语。
其中就数燕故一笑得最大声,“搞这阵仗,他怎么不把整棵梅树都栽过来,岂不是能让更多人都知道是他送的。”
今安也笑:“付书玉如何了?”
燕故一指尖抚上眉尾,无奈道:“她涉险进罗仁典密室取出的东西,已够她反客为主,朝我拿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了。”
“要拿什么?”
那片染血的白裙历历在目,想起犹有心悸。燕故一摇头,“她在养伤,还不知道。”
今安没什么兴趣问下去,从山堆里抽了一封递给他,“你与闵阿私相往来的风声已经递到御前。风声不以为惧,唯恐当真,本王要它当真。本王会上疏写满对你的忌惮,请命把你清出靳州。”
燕故一翻纸读着,向今安指了上面几处,说是能将他的用心再写得狠毒一些。
今安懒动笔墨,径自在封上盖章,“连州官僚已是根深脉广,上头必不可能再调个有庇荫的世家子弟过来拿权。世家与诸侯皆为忌惮,收权只在朝夕。届时,论势单力薄,论经纶才干,数尽大朔遍野,连州掌兵都督之位,舍你其谁?”
燕故一长身立起,摆袖一揖。
裘安城里的这场大雪已经下了太久,只等尘埃落定,各归其位。与此同时,一封快信迅如穿云箭递至各州掌权人手上。
信上寥寥数字,掀起惊涛骇浪。
夷狄刺祸,帝伤重。东宫位悬,皇五女摄政。
召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