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道:“我重伤了他,他忙着召军,自负到以为身后没有追兵。血迹可以为我指路。”
又一处草叶上血滴还未凝结,到路程后半血迹越来越淡,应该是包扎了伤口,或者行路者发现留下了踪迹,有意掩藏。越是掩藏,越是暴露蛛丝马迹。
继续东行近三里,到一处矮丘前,天设屏障斩在大地边缘。
蹄铁踏石声太响,离着一段距离今安便弃马步行,留下虞兰时,她独自攀上几丈高的矮丘。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涌动着腥锈味。一种极其熟悉、极其特殊的味道。
冷铁甲胄泡过鲜血,擦洗得彻底也洗不干净,接着在荒漠枯沙中逐渐风干。然后又泡血、又洗、又风干,经年累月,附着不去的腥锈味。
今安在北境闻过无数次、只属于战争的味道。
夜色无月无边,翻上矮丘,先是听到无数马匹踩蹄喷息的声响,闷雷般回荡,然后看到——
矮丘后是一片低谷,辽阔无垠。
低谷之上,万顷乌云从天坠地。
兵戈低鸣,蹄铁躁动。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黑甲长枪,纵横匍匐在大地上,布成巨浪起伏绵延至天际,望不到边界。
三万兵。
虞兰时牵马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今安。
她站在高处一块突出的石棱上,发衣在风中翻飞。她吹燃了火折子,水墨画般的夜雾中骤点一滴朱砂。
她往这边看了一眼,继而引火点燃了什么东西。
一道火线嘶鸣着直冲上十丈高空。
嘣。
幽蓝鬼火绽开,烧亮丘谷。
第159章見天光(終)
阴霾天堆厚云,窗口框进朱檐玉庭。
凤丹堇伏案批折子,听见垂帘掀动线珠轻撞,脚步声轻不可闻,一截花衣袖口掠进余光。
抬头,仍是见到那副熟悉的寡淡眉眼。瘦削的颊,腰骨不直,处处看着硌手。
再看沙漏,恰好过去半个时辰。
搁笔小憩。
禀禄奉上煎好的清茶,道:“年年逢清明,总是多雨些。”
凤丹堇抬盏闻茶香:“是啊,又是到清明了。”
案上鎏金铜炉腾起檀香烟气,坠作一团。怕混茶味,禀禄挪远香炉,摆正批完的折子后看见砚台墨水浅,又挽袖拿起墨条研磨。
凤丹堇难得在茶香里偷一盏闲,茶雾缭绕中眯眼看他忙碌,道:“是不是该提些人进来了?”
研墨的手一停,禀禄不解其意:“殿下?”
凤丹堇也是一时兴起:“祭祀筹备已够繁忙,这些近身服侍的事,该有人替你分担些。”
“服侍殿下是奴才本分。”一贯稳当的人突然急切起来,稍稍迟疑,“殿下可是觉得奴才服侍不周,奴才该死——”
人说跪就跪,额头磕得比膝盖还响。那么高的身量,巴不得矮到灰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