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金蟒袍原本是极庄重威严的服饰,一丝不苟地昭示着皇权与礼教,现下被榻上人漫不经心地拿起,半遮半掩着里头艳色。
乌发全数绾起,钗环摇了满鬓,纤长的肩颈全数露了出来。系在颈后的细线鲜艳如血,流入衣料遮掩的阴影里。
帐内游荡着暧昧不明的日光,落在她鬓间、肩头,不可侵犯的重衣裹着销魂蚀骨的美色。
她一手掖着衣领按在胸前,一手拿着他的下巴,微微俯身审视他。
禀禄眼睑低垂,“奴才陋颜残身,不敢有此妄念。”
“原来是不敢。”凤丹堇轻笑,“你说说是谁,本宫赏了你又何妨?”
又何妨?
华台富贵滔天,动辄前呼后拥,禀禄日日看着,唏嘘也欠奉。
轮到他触手可及的这一日,禀禄仍是低首:“不敢。”
索然无趣,凤丹堇松开手,抚鬓道:“讨人喜欢的,无非就是那么两样,权势和容色。权势,本宫已有了。容色,上溯褒姒妲己,摆到如今嘛,大约就是定栾王,或者新科探花那等。”
凤丹堇少有夸赞他人的时候,哪怕只是肤浅的美色两字。禀禄狠狠闭了下眼,问:“殿下想要吗?”
凤丹堇侧眸:“要什么?”
“殿下方才提到的人。”
凤丹堇反应过来,当即皱眉头:“本宫要那人做什么,一看就是娇贵不经养的,下手重些都得弄死。”
说着,伸手去描他鬓角。
“两者有其一,再多些经营,已算上上人。禀禄,你既已走到这位置,想要谁,尽管去要。”
第119章寒食祭(一)
翰林院里的数不尽的书架同日光一样悠长。
蓝封装订的书册从书架上被抽走,虞兰时抬眼望去空出的缝隙间,日光从窗棂镂花里射进来,被一座座高大书架切割、照进窄长的夹道里,尘埃浮荡其间。
逐麓江流域长阔,汇流旁的洛临城中终年水色萦绕,连日光都总是浸在湿漉漉的雾气里。不似这王都,朝晖初上,坦荡耀眼。
到来已有月余,虞兰时仍然适应不了。
侍书在身后亦步亦趋,“整理书籍这种琐碎事情,本不应当麻烦编修的,”
虞兰时说无妨,“我刚进翰林,正好趁此机会熟悉一下书籍各类。”
“大人勤谨。”
侍书还要说些什么,却见这位新上任的编修已是神情专注地沉浸入书卷里,无半点给人攀谈机会的意思。
两日同僚相处下来,相比榜眼出身却十分平易近人的另一位编修,这位探花郎给人的观感近乎于只可远观,不近人情得很。
侍书识趣地退去另一条夹道上。
漏窗照进的日光渐渐东上,偌大的书室里只余哗哗的翻书声和轻悄走动声。
晌午过后,书室门外走进一人。
翰林除主官掌院大学士外,另有侍读、侍讲学士四位,皆是陪侍帝王读书论学或为皇子等授书讲学的人,事务繁忙,并不时时待在此处。侍讲其中一位许学士,是这次教导虞兰时他们的教习。
许教习正值不惑之年,蓄有长髯,他踏进门来,见到虞兰时伏案忙碌。
虞兰时起身见礼,许教习说免礼,闲话几句,各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