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弩与高樟住在相邻的两间上房,驿馆破旧,虽是上房,高樟还是住得满肚皮的火。外面天气寒冷,他们还未痊愈,不宜折腾,高樟只能忍怒屈居于此。
忍无可忍,高樟来到陈弩的屋子,找他说话诉苦。
“无能昏庸之辈,这般久了,还未将歹人缉拿归案。”
高樟骂完陶知府李县令,见陈弩靠在炕头一声不吭,不禁急了:“陈侍郎,你从头到尾都不吱声,你我同遭大难屈辱,莫非你打算不追究了?”
陈弩掀了掀眼皮,最终唏嘘长叹。
他的确不打算追究,赶紧养好伤回京。可高樟却忍不下这口气,一幅要追查到底的架势。
不管他,任由他去折腾,两人又是一道前来,如何能掰扯得开。
陈弩耐着性子道:“高侍郎,在牛凹关时,你我的那些东西就算过了明路。追究起来,你我要如何解释?”
高樟却不以为意,一甩衣袖,道:“解释,须得向谁解释?百姓?他们也配!同仁,还是上峰?他们何来的脸面,底气追究。真闹大了,我就敢来个鱼死网破!”
“你!”陈弩见高樟铁了心,跟着也恼了。
不过,陈弩咬了咬牙,到底将火气按压了下去,道:“陶知府李县令这些时日对我们殷勤备至,损失的那点钱财,他们多少会填补些。事情发生在他们的治下,就交由他们处置,彼此能下台阶就行,无需逼得太过。”
陶知府李县令这些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连恭桶都亲自送进送出。损失的钱财能填补,高樟脸色缓和了些,勉强应了声。
“老陈,听你提到牛凹关,我总觉着,这件事有些怪异。”
高樟认真琢磨起来,脸色微变,道:“西梁的岁赐被劫走,我们又遇到流民抢劫。梁恂咬定岁赐被劫是雍州兵所为。百姓中流传着一句话,匪就是兵,兵就是匪,雍州兵亦能扮成流民。”
陈弩早就思索过此事,不过,他看向高樟,道:“虞氏被立为皇后,天下皆知。你指责大楚的皇后是劫匪头目,此事滋关国体,休说你我拿不出实证,就算做出天衣无缝的实证,朝廷为了脸面,私下如何处置且不提,断不会明面上承认,你我污蔑皇后,该当何罪?”
高樟暗自鄙夷,陈弩归陈弩,他归他,何来的你我。
他是严相的人,虞昉若是品行不端,严相的孙女便能顺势被立为皇后。
姚太后也乐意见到虞昉被定罪,虞氏的名声受损,轻松收回雍州府的兵权。
此乃一举两得,高樟越想,心头越火热。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陈弩既然瞻前顾后,那就休怪他不顾一同吃苦受罪的交情了。
高樟打定了主意,随口敷衍了句,脑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陈弩懒得理会他,靠着继续养神。
高樟从陈弩屋子出来,恰陶知府李县令找了来,他心思微转,将两人叫到了屋中。
陶知府李县令期期艾艾说了流民乃属于雍州府之事,高樟差点没笑出声,心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的运道,真是太好了!
高樟绷着脸,装作沉吟了下,道:“当时天色已晚,我与陈侍郎疲于赶路,遭逢突变生了病,究竟是在何地遇到劫匪,可能记得有所偏差。你们且去查实,若属是陕州的闪失,当不得推卸。”
陶知府李县令何等的人精,高樟这是松了口,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暗喜,忙不迭保证。
“高侍郎放心,在陕州地界,就算是只敢扰民的蚊蝇,我们都会抓到,保一方安宁。陕州一向太平,高侍郎却给下官提了醒,万万不得掉以轻心,眼下正值年关,更得万分谨慎,前往陕州各地巡逻,让百姓过上安稳,祥和的大年,方不辜负陛下的圣恩。”
高樟睨了眼躬腰的陶知府,赞同了句,“陈侍郎喜静,你们莫要前去打扰。尽快去查明,让陈侍郎能放下心修养,早日启程回京交差。”
陈弩不大搭理他们,由着高樟出面,陶知府李县令以为他亦默许,也就不去触霉头,连连应了。
两人很快写了密信,派心腹快马加鞭送给张达善。过了一日,李县令便回禀高樟查实了,发生劫匪之地,隶属雍州府梁河县。
高樟索要文书证词,陶知府与李县令商议之后,细心编撰了一份交给他。
收好文书,高樟便迫不及待要启程,陈弩身子已无大碍,也想早些回京,便同意了。
陶知府李县令更是跟送瘟神一样,用车马厚礼,将他们送上了回京的官道。
那边,张达善接到信,两日之后领着近百兵丁赶了来,在驿馆同陶知府李县令会过面,令亲信领兵直扑方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