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宠若惊的沈昭容急忙行礼,“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抬举妾身,娘娘万莫这般说,妾实乃担不起‘辛苦’二字,只求能为娘娘分忧解难,那便是妾最大的殊荣。”
听这一席话,‘机敏’二字沈昭容确是担得起,但是,太过了,难免显得虚伪。
“昭容若担不起那便没人担得起了。”说话间我没忘去注意兰昭仪的表情,当真是铁青啊。“我那儿也没什么东西,只得把这寒碜物拿出来见笑了。花鹊儿,快拿来。”
我从花鹊儿手中接过两罐蜂糖,亲自交到上官贵妃和沈昭容手中,其余的叫侍女分发下去给每一位娘娘,之后便叫众妃散了。
当晚凤栖宫的膳厅,一道道御赐的精美菜肴鱼贯而入,吃饭的却只是我和媚儿、花鹊儿三人,再没其他人来。
隔日,赛琴会开幕的日子。
早上起来我便觉得腰酸背疼,恐怕是凤栖宫的软枕睡不惯。
“母亲,父皇来吗?”小媚儿抱着她的小琴一脸期盼地问道。
“父皇先前说要来吗?”我问。
她点着小脑袋,“说了的,但我听三姐说也许今日不来了。”
“为何又不来……不弄这个!”我急忙阻止青儿往我脸上扑粉。
“三姐说……说……”
我将结巴的小姑娘拉到面前,“说什么了?”
小姑娘鼓气勇气道,“说父皇害怕母亲,说母亲太凶。”
“害怕?”我挑眉,宫中居然是这么传的。“他确实害怕我。”
“可人家就想父皇来嘛,我的凤求凰已经弹得好好听了,人家想父皇听听嘛。母亲快派人去给父皇说,就说你不会凶他的。”
我哭笑不得,“好,我派人去说。对了,媚儿说弹的是,凤求凰?”小姑娘家弹这东西合适吗?
小姑娘喜道,“韶恒哥哥教我的,还说这只是弹给我一人听的,别人都没得听。”
我再一次哀号,连韶恒也……好好好,我不轻视你们伟大的爱情。
而后,我依小媚儿的,派人去传了话,玄安宫的人却没有回复到底来还是不来。
一零三
“放帘。”
赛琴会上安放了两个上座,我垂帘高座一边,为的是不露面去扎他的眼。果然,没过片刻便听到内侍高喊‘皇上驾到’的声音。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隔着帘只见他的步子停顿了一瞬才走进来,与会的妃嫔和公主郡主们纷纷起座迎接,惟有我稳坐不动。显然媚儿也觉得我太不懂礼,走上前来隔着帘叫了声‘母亲’。
“母后。”
声音是他的,媚儿的一声‘母亲’他觉得不妥,开口纠正要叫‘母后’而非母亲。
他的声音,仍是清冷得像冬日里打在脸上的雪花片儿,而我怕这雪花片儿化得太快,赶紧去感觉去回味。仅是一个声音我便如此,所以七年来我才躲在碧游山庄里,因为我受不了在他眼前却被视而不见,尤其是那一双视线曾经只聚焦在我身上,在那之后我如何受得了。
“是,母后。”
对于父皇,媚儿是有些畏惧的,我不知那是来自孩子对严厉父亲的畏惧亦或是……
“官家。”我隔帘施礼。他像是蓄须了……
他点点头,跨步坐上龙椅。
紧接着琴艺比赛开始,头一个上场的选手向身为裁判的向我自报家门,小姑娘是京伊侯家的千金因得皇上喜爱册封为齐愉郡主。
齐愉郡主弹的是什么曲儿我不知道,我也听不出好坏,或者说我根本没听,我在透过帘缝看他,从我的位置看去刚好能看见他大半张脸,他却看不到我。
他确是蓄须了。从前并没有男人的胡须有什么特别,大约就是凸现些成稳。而今才知道为何男人要长胡须,男人的美至少有一半来自于它,上唇的‘髭’、下颌的‘襞’,颊边还略微有些‘髯’,阳刚和血性之美由此演绎,修剪得短洁齐整又显出几分儒雅秀逸,分明是矛盾的却又融合得那么自然。
“在看什么?”
有人问话,我便乖乖答道,“他的胡子……”
“胡子怎么了?”
我又道,“好看……”
下一秒,一个脆亮的声音叫喊起来,“父皇父皇,母后说你的胡子好好看,说她喜欢你的胡子!”
堂下的琴声飙了一个怪音之后嘎然而止,一时间满堂寂静,隔着帘我也能看见堂内一个个僵化了身体,再转头去看他,他下意识地摸着下巴也像挨了一闷棒似的看着小媚儿石化不动。
我竟没有注意到小媚儿一直站在我身边,这讨打的小姑娘居然把这也拿去讨她父皇的欢心!是的,母后夸赞父皇,她想将这‘夸赞’报告给父皇听父皇一定会很高兴,至于她自动加上的一句‘喜欢你的胡子’那是她的口头禅,动辄便说‘喜欢、讨厌’的口头禅。
我垂下头在地上寻找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大庭广众之下,皇后公然与皇上调情,我想明日的八卦新闻便是这句了。很好,小媚儿你又有一顿屁股要打了!
摸着胡子的他好半晌才回过神,赶紧把手放下恢复一贯的冷然,“停下来作何,继续。”
“啊……是!”
我忙招手叫侍女把阳霓郡君揪回选手席,再看底下弹琴的人已不是齐愉郡主,青儿忙道是连国公家的小孙女,嘉穆郡主。他对孩子的封赏倒是挺大方,不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惟独媚儿是例外。
参加比赛的一共有九人,皇长女洛城公主和皇次女淮阳公主年长且已出嫁便不参加此次赛琴,九人中只有三公主和媚儿是皇女,如果媚儿算的话。皇三女平羚公主年九岁,皇四女阳霓郡君年不足七岁,其余七人皆是皇亲国戚的千金,最年长的不过十四,最年幼的还小媚儿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