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不仅徐三娘噗嗤笑出了声,就连钱掌柜同行的几人也忍不住拿眼睛去瞄钱掌柜那痴肥的身子。
见众人都在笑自己,钱掌柜心中怒火顿生,他狠狠地瞪了毛头一眼,冷笑道:“等这酒楼倒闭了,你被扫地出门时便是跪着求我也没用!”
“倒闭”二字在徐三娘听来尤为刺耳,她“啪”地一声狠狠掷下账本,冲着钱掌柜咬牙切齿道:“钱、掌、柜……”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我们芳香楼虽不如你们一品楼,但也好好经营着,哪里有倒闭一说?”说着,徐三娘从柜台后走出来,目光冰冷,“要是不会说话,钱掌柜还是先回家好好刷个牙吧!”
这就是在说钱掌柜嘴臭了,毛头闻言十分机灵地接上:“哎呀,刚才谁站在风口在说话呀?嘴巴好臭啊!跟茅厕一样!”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呵呵——”
这段时日,哪怕是自称最有傲骨的醉闲居掌柜也不得不对他低下头颅,他所到之处无人不打躬作揖、无人不殷勤奉承,钱掌柜几时受到这种侮辱,他脸上虚伪的笑意逐渐变得扭曲,目光渐渐凶狠。
“既然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把握,那我也没办法了。”钱掌柜说着突然哼笑出声,他一拂衣袖在板凳上坐下,接着挥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连忙从人堆里站了出来。
这两个男子皆是一身粗布麻衣,手里都拿着一张纸,正对着钱掌柜点头哈腰:“多谢钱掌柜做主。”
“嗯——”钱掌柜淡淡应了声,这才让他们两人说话。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展开手中纸张,只见那是一张契约,他冲徐三娘一歪嘴角,笑得不怀好意:“徐掌柜可认识这契约?”
从两人站出来徐三娘便知他们意欲何为,见预感成真心中顿时一片荒凉,她见状闭了闭眼,压下那突然翻涌的悲凉之感,答道:“自然。”
“认识那就好办。”男子哼了声,“你欠我这菜钱也该付了吧?”
另一个男子也不废话,直接道:“还有我这肉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旁的钱掌柜凉凉接上,“徐掌柜总不至于连这些农户的钱也要推脱吧?”
徐三娘深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声音有些颤抖:“二位……不是说能宽限我些时日吗?”
“那是我家那口子昏了头答应你的!我们这段时日自家日子不好过,徐掌柜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吧!”
“就是!我娘年老糊涂了才被你忽悠得答应往后延些时日,但是你那钱不给,我们自己家吃饭拿什么呀?!”
两人说得振振有词,摆明了就是今日非逼了徐三娘掏出钱来。
想到方才对的那些账目,徐三娘心中发憷,这段日子生意一落再落,但该进的菜该买的肉却是一点也没耽搁,每日店门打门便是流水般的支出,先前生意好时赚的那些钱已经亏了许多进去了,若是再将这些钱清了,她怕是再也没有余力接着周转接着做下去了。
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话没错。这钱是她欠的,人家不愿意允她些日子也是该的,她没有理由拖延。
“二位……”想着,徐三娘艰难地张开口,“稍等我些时间,我这便去……”
“且慢——”
还不等她说完,却见那钱掌柜抿了一口热茶,幽幽接道,“这二位是心善等了徐掌柜这么多日子,徐掌柜——堂堂芳香楼的东家,您总不能装傻,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表示?
徐三娘猛地皱起眉头:“你这是何意?!”
钱掌柜咳嗽一声,扫了两人一眼,二人心领神会,立马接道:“这欠的是本金,徐掌柜利息也要付一付吧?”
“利息?什么利息?!”徐三娘不可置信地望向两人,怎么都不敢相信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人竟会变得这般陌生。
“喏。”两人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契,冲徐三娘笑道,“徐掌柜您亲自按了手印的,这账款拖延一日便多付一分利息,到如今有多少您自己算算吧!”
按了手印?!
徐三娘猛地上前扯过那纸契,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她按下的手印。她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前段时间他们两家妇人会选在同一天晚上上门找她要钱,还非要她签下这所谓“长久合作”的契约,骗她说可以延缓只要日后芳香楼东山再起能继续合作。
因着这么多年的交情,加上那日她们陪她喝酒、谈心,她一时不察,竟是没细看这契约就按下了手印!
徐三娘双手微颤,心中苦不堪言。她自认为待他们不薄,这么多年的交情来往竟然还是比不过眼前的利益,他们竟帮着钱掌柜一起坑她、害她!
如果只是那菜钱、肉钱她还能勉强支撑,可再加上那些利息……怕是就将她掏空了,日后……
“呵呵——”徐三娘双目呆滞,突然笑出了声。
哪里还有什么日后啊……
见她似有崩溃,钱掌柜便知时机到了,他伸手点点桌子,冲着徐三娘苦口婆心地劝道:“若是徐掌柜捉襟见肘,钱某倒是可以帮衬一、二……”
说着他站起身来,转着圈的打量这芳香楼,嫌弃的意思十分明显:“虽然这酒楼老旧不堪,但同为桃源人士,我钱某岂能见死不救?只是先前帮了那么多酒楼,钱某一时也有些囊中羞涩,若是……”
剩下的话不用钱掌柜说完,徐三娘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猛地朝他呸了一声,嗤笑道:“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