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生失踪后没多久,他就度过了二次破茧,这个能力也大大加强。但他到底不同于灵族,做不到起死回生,能做的只有尽力拖时间等待鹿仙回来。
灵蝶紧紧握着澜生的手,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歪头靠在他臂弯里。
随着年龄的变化,澜生脸上那点他熟悉的婴儿肥早都没有了,尾端微微勾起的眼睛闭合着,也看不见那双清透的墨蓝色眼睛。
他撩开澜生凌乱的银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瘦。”
那边的人都不给你饭吃吗,灵蝶很不痛快地揣测。
他感到怀里的人呼吸越来越轻,心里也焦急起来,频频看向通道,怎么还不来……
他没有着急太久,因为祠堂最后一道白光熄灭了。
灵蝶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随着一道刺目的白光猛然在祠堂乍现,一股强大的威势瞬间铺满整个空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白衣人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从他怀里把人夺走。
稳定输送的灵力断了联系,消散在空气中。
灵蝶眼神一厉,下意识就要攻击把人抢回来,他这些年来早已养成了一击必杀的习惯,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然而他用了八分力的攻击轻而易举地就被来人接下,灵蝶一愣神的功夫,终于姗姗来迟的鹿仙将他拉开。
“别动。”鹿仙说。
灵蝶从她的动作中得到来人并非敌人的信息,便顺从地退开,转而看向鹿仙。
她身上的白衣被血染得红透了,手中抓着的一只葫芦周身弥漫着黑气,吹得她鹿角系着的绸缎尾部的铃铛“铃铃”响个不停。
鹿仙没有急着去看澜生,而是从葫芦中掏出一团颜色杂乱的光团,灵蝶被那股恶臭恶心得后退一步,鹿仙则毫无察觉般浑然不动,面向已经全部复原的魂灯低声念咒,光团被缠上锁链,凄厉的惨叫声中碎裂成块,但仍然被困在锁链中不得脱身。
鹿仙将光团塞回葫芦,将葫芦放在魂灯的前方空地上。
她回头看向沈頫:“先带他走。”
几人刚刚离开通道,身后就燃起了滚烫的白色烈火,带着滚滚热浪席卷而来,一刻不停的暴雨在此时也像是被蒸干般消失不见,空气带着令人不适的高温。
等到了宫殿外时,那烈火已经烧透了宫殿,连黑云也被点燃,棉絮一样顷刻间被烧了个干净,露出一望无际的阴沉天空。
但即便是阴天也比黑云笼罩时亮堂多了。
鹿仙愣愣地看着,直到耳边传来灵蝶的声音才回过神,她掠过不知何时出现的宁,走到澜生身边半跪下去。
他被沈頫抱在怀里,一点活人气息也没有,鹿仙明知他尚有一线生机,此时也不住心尖一疼。她伸出沾着干涸血迹的手指颤抖地将黏粘在他脸颊和额头上的长发细心捋在耳后,纯白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但没人感觉不到她的难过。
灵蝶沉默着站在一边,也不再看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宁和他身边的陌生男人,将视线落在澜生身上,看着沈頫解开他脖间的白绸露出狰狞的伤口,指尖狠狠一抖。
沈頫取出拓印书,那厚重的古书升至半空中,书页翻飞停在空白的一页,随后从缝隙间伸展出黑色的框架,化作一只立体的镜面。
宫殿残骸上滚烫的烈火熊熊燃烧着,那只有镜片破碎的镜子在热浪中竟开始复原,翻转正对着澜生,镜中一片森白的湖水慢慢有了颜色。
沈頫看了镜子一眼,在镜中湖水变成一种透亮的绿色时心念一动,霎时带着繁华纹路的庞大阵法自两人身下漫延开来,漫进四周的森林中看不见边际。
澜生身上的伤口开始恢复,直至光洁如初,他仍然没有呼吸,如同睡着一般安静。
灵蝶心中一紧,不知道是不是失败了,连忙去看沈頫的脸色,见他面色如旧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虽算不上成功,应该也不是失败。
他这才有了心思想别的,这人救了澜生一命那就是贡度亚的恩人,他作为澜生的哥哥就要准备着谢礼了,只是不知这人和澜生是什么关系。
他转头,余光却见沈頫低头,珍之又重地轻轻吻上澜生的额头。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十日,直到宫殿遗址变成一片废墟,在微风中化作沙砾被吹走,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宫殿消失的那一天,宁在火前站了许久。
由着伪神伏诛,本就暗流涌动的三界愈发躁动,隐隐有起战之势。只要不波及贡度亚,鹿仙便不打算插手,只下山了一趟加强了贡度亚小镇的结界,保证小镇不被卷入风波。
贡度亚小镇的人很久没有见过鹿仙,见她面色沉肃一言不发也从中发觉了什么,没有上前打扰。
镇长绊渃与鹿仙交谈了几句。
作为混血种,十多年过去绊渃面容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眉宇间多了两分忧愁。
这些年饶是鹿仙常年在外,也没忘记护着镇上的人类,绊渃见不着鹿仙也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担心却没办法说,直到今日才有了机会。
然而此时也用不上他关心这些了。
依靠着灵山,贡度亚小镇风景秀美,花草郁郁葱葱,溪流清澈见底,隐约有几尾小鱼游过石底。
绊渃问起她接下来的打算。
鹿仙看着溪中的小雨,说:“这么多年,我自觉做的已经足够了,往后他们辉煌也好,生灵涂炭也罢,都和我没有干系。”
作为守护神,她这番话无异违背了存在的初衷,然而天际一片安宁祥和,没有半分警告的意思。
天道也会理亏吗?鹿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