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无法,圣上已去过裕亲王府了,他们四贝勒府要是明日再去面上就不好看了,她先差人去外头禀报四爷,又要玛瑙请孙嬷嬷到她这儿来。
“侧福晋考虑的很是,”孙嬷嬷听了连连赞她,又说,“如今暑气旺,福晋病了便该请一位太医来诊治。”
这是得先堵住外头人的口,免得有人以此攻讦他们四爷不敬伯王。
宝月的确没想到这茬,虽然的确该这样,但福晋那的事她不愿经手,何况侧福晋请人为福晋看病,倒像是她逼宫似的。
一时脸上便显露出难为的神色来,她道,“不若此事还是请四爷示下。”
倒不是她清高,只是福晋这病瞧着实在古怪,还是少沾点好。
未几外头竟直接来了位太医,正是四爷听了禀报立刻让苏培盛请来的。
苏培盛进来回话,“四爷说您且自己去便是,他会上折子向万岁陈明情况。”宝月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稍稍梳洗,换了身素净衣裳便往裕亲王府去了。
孙嬷嬷见状也赶紧告退了,她虽然管着府上大多事务,但四爷那头毕竟有苏培盛、张起麟一干人等。
她不过是个奴才,又是去了的孝懿皇后的旧人,到底不愿管的太多遭人嫌。原先也并不知这位侧福晋是这样的性子,虽称得上机敏,但却爱躲事。
只可惜躲也没用,若主子爷想推她往前走,她还能犟着往后退不成?
孙嬷嬷气定神闲一笑,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四爷派太医来,福晋是真病还好说,若是假病,只怕就要病到丧事了结了。
福晋这头却是一片寂静,云筝来报说太医已候在门外了。说是四爷请来的,她也只好叫人进来。
她的确没到起不来身的程度,不过是有些头晕罢了。伯王福全去了的那日,她靠在床上突然想起四爷要她想想,自己这个福晋的用处是什么。
她突然笑起来,他再看不上她,可还是得要她为他撑门面。瓜尔佳氏不过是个江南来的旁支,余下几个更是些汉军旗出身卑贱的,除了自己,四爷还能找谁?
第一日她便不去,等瓜尔佳氏牙尖嘴利地得罪人了,四爷自然会来找她和好的。
谁知他竟然派了个太医来,福晋伸出手来让他把脉,她紧紧盯着那个医官,“如何?”
那太医垂头道,“福晋多日不寐,加之连年劳累导致的头风,的确应当好好休养几日。”
“送他出去。”
沉默良久,福晋明白了四爷的意思,眼中一片冰冷。
这边宝月紧赶着到了裕亲王府侧门,却见一个看着很是磊落爽利的妇人在门口招呼。
宝月下车到了那妇人面前,报上名来,“妾四贝勒府上瓜尔佳氏,咱们福晋今日不巧病的起不来身,还望尊驾体谅。”
“哟,”那妇人一笑,一串话连珠炮似的说出来,宝月才知道她不是裕亲王府的哪位夫人,“原来是小四嫂,咱们两府毗邻,四爷和八爷又是从小相交,这一年来,我竟不曾见过小四嫂一面。”
八爷在操办裕亲王的丧仪便罢了,竟然不是保泰的福晋出来待客,而是八爷的福晋郭络罗氏。宝月心中一惊,面上却朝她微微笑道,“福晋勿怪,实在是我不大爱出门。”
郭络罗氏拿帕子遮着嘴角一笑,斜斜朝她看来一眼。她那位四嫂嘴巴紧,可到底是邻居,她可是知道这瓜尔佳氏都跟着四爷出去两回了。
如今连出来交际这样的事四爷都交给她。别看面上是个冷面阎王,原来到了私帷间,也不过就这样。
饶是宝月也能看出来郭络罗氏不大看得起她,这姑娘虽然看起来大方爽朗,但多少有些精明外露了。
既如此,宝月也无意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不说话,由着郭络罗氏把她引到灵堂里。八福晋很自然的吩咐裕亲王府的奴才,“去请你们世子福晋来,四贝勒府上到了。”
太子妃的妹妹来了之后,她这才知道原来是老福晋病了,瓜尔佳氏得在近旁伺候婆婆。可即便老福晋需人侍候,便不能是保泰弟弟的福晋来么?
宝月觉得不对,看着瓜尔佳氏很有几分尴尬的脸色,她心下明白,也不再发问了。
回去后她便同四爷说了这事,“我瞧着保泰像是和八爷很好的样子,难道他们不是太子党的人么。”
夏日燥热,他们两个一回来便先沐浴净身,得赖如今四爷歇在她这儿,索性便把用度一块拨过来了。他的冰例自然远远多过宝月,她用起冰也爽快许多。
四爷穿着一件素色的纱制袍子,躺在摇椅上翻着经书,“从前伯王可都是在岸上看着咱们的,太子的腔他也不搭理,死前竟给汗阿玛上了折子,说老八有大才。”
“那保泰是听了伯王的意思,朝八爷那儿靠过去了?”宝月靠在玉瓷枕上,吃着冰过的水果,觉得凉快极了。
“那倒未必,从前活着的时候尚且不参与,又怎么会死前突然靠过去,”四爷坐起来,神色复杂,轻轻拨弄手腕间的佛珠,“伯王向来对汗阿玛忠心,也许是死前想为汗阿玛举荐一个能臣,他是真心觉得老八有大才啊。”
康熙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信任福全,并未怀疑他的用心,果然开始重用八阿哥。
“在我看来,还是四爷最好,”宝月喂他一颗荔枝,她眉眼弯弯,比手中的荔枝还要盈润清甜。
她在他身后侧坐下,雪白的双臂从后头圈住他的胸膛,贴在他的后心处轻轻的说,“他们只争一夕,一世,你不一样。”
四爷霎时一颤,随着心脏激烈的跳动,一种酥麻的暖流从胸腔间涌入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