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王一时得意,不免就开始忘形,见康熙这几日无视朝臣询问如何处置太子的折子,眼看着今日就要到京城了,他不欲放虎归山,满心以为康熙也做此想,只是不欲背上杀子的骂名。
他自以为如今是康熙最信赖的儿子,私下上奏,“胤礽所行卑污,失却人心,如诛胤礽,不必出自汗阿玛之手,臣愿代为之。”
他眼中满是杀意,面色狰狞,凶相毕露,别说一时默不作声的康熙,就是他身边的粱九功也为之心惊不已。
“那你的兄弟!”康熙眦目欲裂,他看重的两个儿子,一个要杀父亲,一个要杀兄弟,天地间岂有这样的人伦道理。
“儿臣没有罔顾人伦,违背君父的兄弟!”直王一时冲昏了头脑,他不改颜色,欲杀胤礽而后快,反倒叫康熙冷静了下来。
“你是为了做太子?你秉性如此急躁愚顽,即便没有胤礽,我也不曾打算过立你。”康熙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直王恍惚后退两步,还未从太子之位落空的打击里回过神来,却忽然想起太子那句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太子真是了解汗阿玛——如果这时候不杀了他,之后真的还能杀的了他吗。
直王心中一悚,绝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试图表明自己并没有争太子的心思,竟开始为八爷进言,“术士张明德曾说胤禩有大贵之相,儿臣自知资质鄙陋,愿为伯王。”
“好啊!”康熙沉默许久,他尚未从直王前一句话里缓过神来,又一个惊天雷落下。
他缓缓笑出声来,他眯起双眼,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长子。
直王听不出康熙话里的意思,尚不知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了。
很快,负责仪仗的八旗军便收到康熙的指示,御驾一路急行,日夜兼程赶回京师。
若非直王这一通陈情,康熙尚不知自己的儿子中卧虎藏龙,有这样多抱负远大的人,胤礽获罪,便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冲了上来。
待御驾抵达京城时,四爷便收到万岁了的命令,让他与直王一同看管胤礽。
依照康熙的命令,直王在上驷院旁设置了帷帐,令胤礽在其中居住。
他骑马赶到上驷院,见到太子潦倒的情貌,霎时心惊不已。即便太子有什么大罪,杀了他也好过让他受到这样的折磨。
如今正值九月,暑气高热,又无人伺候胤礽吃穿,更叫人不忍地是,胤礽下马车的时候,四爷居然发现他右脚微跛,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又发现他身上还有别的暗伤。
他深深皱起眉头,直王未免太智昏了,“还不请医官来为太子诊治。”
“不过是一艘将沉的破船,也值得你们赖在上面,”直王胜券在握,只等康熙废了太子,便立刻诛杀此人,“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怎么能请太医?”
“汗阿玛未告太庙,未夺去二哥皇子名号,即便不是太子,也是我大清的二皇子,岂能受此折辱。”四爷厉声逼视边上看守太子的侍卫,“你不去?”
直王是哥哥,四爷得敬着,那侍卫却不敢同皇子要强,何况他这几日坐视直王凌虐太子,心中也不免打鼓,便喏喏去请医官了。
直王见此情形,也懒得再计较,却依旧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们二人,以防他们私下串通勾结。
四爷不但让人请医官来为胤礽诊治,甚至还让人去自己府上拿衣裳吃食来,并将密不透风的毡帷错开一角缝隙,以防胤礽在帐中中暑。
“老四,你可别太过分了。”直王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
四爷面不改色,走前不忘将胤礽身上的锁链稍松些,避免他的伤口被紧紧箍住的锁链压迫,“大哥若有不满,尽可以上告汗阿玛。”
直王冷哼一声,他自然不敢在康熙面前暴露自己私下拿胤礽泄愤,见他们二人并未有多余的话,这才从关押胤礽的毡帷之中离开了。
四爷在门口和直王分道扬镳,便立刻骑马往胤祥府上去了,两人一并被押送回京,太子获罪,十三被圈在府中。
万岁如今对十三的态度还未明朗,他得亲眼见过十三无恙才能安心。
从上驷院离开后,四爷便一路疾驰,赶到十三府中,却见大门已然紧闭,外头站着两个穿甲胄的侍卫。
打听后方知康熙命人将十三关在府中,不许外人探视,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他命苏培盛塞给那两人一包银子,“十三爷受了什么罚没有,身体可还康健?”
“回四爷,奴才等并不知,”那两个侍卫悄悄接过,其中一个侧头小心答道,“我等也是才来这儿,十三爷乃是营兵护送,由后门直入府中的。”
四爷再问了几句,见他们的确一无所知,也只好先走了,又交代他们多关照府内情况,若有什么事便立刻来四贝勒府上找自己。
直王与太子有私仇,所以才这样对待胤礽,十三应当不至于也受什么私刑。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胤礽的罪名是谋反,可若胤礽真要谋反,他和十三不至于没听到一点风声,何况胤礽身边一无武将,二无人马,总不能靠几个毓庆宫的小太监起兵。
那么他那些在御前欲行不轨的行迹,若非是突然心智发狂,就是另有隐情了。
十三如今只圈在府中,并无罪名,可见并未参与这事,无非是受了万岁迁怒而已。只待过几日万岁告了太庙,颁布废太子的诏谕,他再徐徐为十三陈情便是。
想到这儿,他便稍稍放下心来。
“如何了?”四爷一回到府中,宝月便连忙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