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试过控制捆绑,但赵浔力气太大,难以近身,身边又没有绳子锁链,击他后颈,怎么也打不晕,再用力怕要直接打死……
这样反复来了几轮,廿一只觉满头大汗,生前死后都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惯常算无遗策,沉稳镇定,连死都死的胸有成竹,现在真是生平一大特殊体验。
剧烈运动加上愤怒,他只觉这颗陌生的心脏要跳出胸腔,血也被气的往头上涌,几乎要被赵浔这个疯子同化了。
然而,在最后一次剑指赵浔胸口时,他反而平静下来了。
“好,你不让我走是不是?”他轻轻说道。血气上涌让他的唇色极艳,面色却异常苍白,如雪下红梅。
赵浔摇头:“你有问题,而且,你还有用。”
廿一冷眼看他神色,只见赵浔瞳孔血色渐淡,便知此人疯病发作结束,已慢慢冷静下来……但即使这样,赵浔依然不打算放他走。
他忽然笑了起来。随手撤回长剑,漫步走向那青铜大鼎。
赵浔看他背影,只觉又有种异常的熟悉。
廿一手扶鼎檐,冷冷道:“懂了,你要用我的血复活谢燃嘛。没问题啊,我说了,君子一言……”
他话音未落,霍然抬手,长剑寒芒锐闪——此人竟干脆利落地切开自己腕部,霎时血如泉涌,流入鼎中!
——砍不了你,砍自己还不行吗?
反正看现在这情况,赵浔疯癫偏执至此,要从他手里拿到身体难上加难,与其和这人纠缠不清,气死自己,不如索性再死一死,一了百了,没准这次运气好,能干脆魂归地府,得到往生。
只要自己魂魄消散,阵法变成了无根之木,自然解开。
一了百了。
他虽有一时冲动的成分,下了决定便从不后悔,趁着赵浔还没反应过来,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电光火石间便又割了自己腕部几刀,正琢磨要不要索性抹个脖子,便失去了意识。
“老师”
廿一再一睁眼,便又看到了判官。
“我又死了吗?”他问:“终于可以往生了?”
白衣判官面无表情地摇头,也不知是在否认哪个问题,还是全盘否认。然后指着前方,道:“帝尊请你说话。”说罢便侍立一旁。
廿一便整理衣裳,起身望去。他置身在云烟雾绕的殿宇之中,宽阔无垠,上不见顶,下不见地。目力可见最远处,有一人如隔云端,估计就是判官所说的帝君了。
他心中苦笑,上次来地府时记忆全无,神思懵懂,猜测自己不能往生或许对判官是桩麻烦,对方才会亲自接待,却没想到还是想的小了,果然,这次再来,问题直接升级到人地府的老大了。
廿一拱手为礼,便听远处那帝君也客气地回了句:“谢公子不必多礼。”
这帝君倒是好风度,廿一——恢复了记忆的谢燃心中苦笑。
还稍微有点让他意外的是,那竟是个女声,而且似乎年纪尚幼。
帝君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谢公子,我叫后土,掌管阴世,只是近来犯错被禁足,只能投影与你交谈,失礼啦——小白没有冒犯你吧?”谢燃一怔,才意识到她说的小白是判官。
后土像是个好奇心极强的小姑娘,又问:“谢公子,你叫谢燃,字是明烛,为什么失忆时却会想用廿一作名字呢?”
这话旁人说来或许有些冒犯,但她语气纯真,显然只是疑惑而已。
谢燃便心平气和地回道:“因为当时懵懂失忆,忘记前尘,只看见腕部伤痕,数到二十一道。”
后土道:“那为什么会有这些伤痕呢?”
谢燃微微一顿,缓声道:“少年时,因我之过,谢氏满门被灭,死二十一口。我便一人一刀,刻于腕部。”
后天轻轻点头,又问:“谢公子,你已经将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吗?”
“部分而已。”谢燃只是笑,也看不出他说的几分真假。
“那要找你的身体还是有些麻烦呢。”后土长叹一声,真有点像个无奈的小姑娘,仿佛都能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
哪怕谢燃心情烦闷,都不由笑道:“那倒不至于毫无思路,我的尸体应该在当朝帝王手中。”
他略去私人情仇,讲了赵浔留他尸身魂魄,欲死人复活之事。
说罢,谢燃甚至半开玩笑道:“要不您送我点神力,我索性把赵浔绑了,再将皇宫夷为平地,这样别管我那遗骸在哪里,都跟着灰飞烟灭了。”
他这话当然是玩笑,后土却一本正经地摇头:“谢公子,不可以哦。哪怕你真的能把整个皇宫都炸了,也是不会有用的,反而会毁了最后的机会——如果你的身体消失了,你就只能永远留在阴阳之间,那青铜鼎大阵自然也会一直运转下去。”
她这样说,谢燃真有些一头雾水:“那我要怎么毁了身体?”
后土只是说:“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啦!总之,没有讨巧的法子。”
这等于还是回道原点。
谢燃垂眸静思,忽觉腕上一阵锐痛,他扯开袍袖便看到了狰狞流血的伤口。
后土幽幽叹道:“谢公子,这下你有二十几道伤了?要是再失忆又得换个名字了呢。”
一旁判官:“……”好冷的笑话。谢燃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是凝眉看着自己汩汩鲜血:“还在流血……我这具身体还没死?”“自然没死。”后土认真道:“失血过多陷入昏迷,魂魄离体罢了。我猜到你割腕的原因,便让小白将你魂魄勾来说几句话。对了,谢公子,差点忘了……还有桩事要叮嘱你。你是不是也发现自己时常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