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眸光锐利,忽然寒声道:“谢燃,你在想什么?”
他话音落下,谢燃却已率先出手,去夺赵浔放在胸口的匕首。若是平时并不好得手,但刚才赵浔为了挡落石而手臂擦伤,动作便缓了片刻。
谢燃攥住匕首,用刀尖抵住自己的咽喉:“你为何这样逼我?我若复生,笑疫重现——”
“你又为何这样逼我?”赵浔冷笑着打断道。
他们二人说服不了彼此。
谢燃又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皱眉阂目,将匕首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但随之而来的竟然不是剧痛和鲜血,而是赵浔骤然逼近的脸。
年轻的帝王攥住了他的咽喉,冷冷笑道:“老师,你猜……同一个错误,朕会犯几次?”
“这叫“自惜”,很好听的名字,是吗?和’笑疫’的风格还有几分相似,因为这也是异族的咒法,”赵浔笑着说:“你走后,我将和你相关的东西都研究了透。机缘巧合下,找到了这个非常适合你的咒法。这两年来,每当我想起你死时那幕,痛不欲生时,便会用我的血将这个咒语’缝’进你的尸身内。”
“它的效果是……不能自裁,自伤,自残,哪怕有一点念头都不行——真的非常适合老师您这样无私无我的人呢。”
谢燃还维持着握住匕首的姿势,神情狰狞,握住刀柄的虎口处都因用力太大,而渗出血来,但古怪的是,仿佛有种看不见的力量和他自己角力,刀尖竟不能前进半分!
谢燃手都在发抖,头一次这么失态,对赵浔嘶声怒吼道:“你已经做了皇帝,如今就连我的生死都要掌握吗?”
赵浔走过去,漠然从他手中夺走匕首,扔在地上:“老师,你说反了。我只在乎你的生死,也只想掌握你一人而已。”
荒唐。愤怒。
谢燃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怒火燃烧着他的理智。而更让他羞愤的事情接踵而来,赵浔握住他的咽喉,撬开他的唇齿,将流血的手腕抵在他唇间,逼迫他喝下更多的血。
谢燃偏头闪躲时,赵浔也不阻止,只是将手抵在了他的后脊,笑道:“谢大人,你若是再躲,朕就要认为你又想要选另一种办法了。”
电光火石间,谢燃脑海中闪过那些难以出口的片段,寝宫中的交缠,垫高的腰,遮住的眼。
谢燃想,赵浔是疯了。
疯子忽然笑了:“谢燃,你是不是不舍得我流血?”
这似乎是一个提问,但谢燃没有回答。
不流血,那自然只有另一种更隐秘不得启齿的交融之法了。
地宫门禁紧闭,无人靠近,唯有他们二人,但里面储存了足够的干粮,显然赵浔早有准备。他们纠缠了整整两个日夜,仿佛苟且偷生于天地覆灭之后的一隅之地。
谢燃的血和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第二日深夜,他随便清理了一下自己,使内里不至流出,便披衣撑坐起身,一言不发地包赵浔包扎好手腕上的伤口,哑声道:“……够了吗?”
赵浔此时已经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却带着抹不掉的暧昧春色:“抱歉,疼吗?许久没有……你恐怕吃不消,流血了,等出去后便给你用药。”
谢燃:“…………”
赵浔看出他神色危险,这才正经回答:“从复活祭礼需要交融的量来说,差不多了。不过……如果谢大人还想要,也可以继续——”
谢燃没有丝毫和他调情的兴致:“那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快了,”赵浔不置可否:“可能还有个几柱香时间?——老师,下棋吗?”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了那个自己亲手打磨的棋盒。
谢燃:“……”
他被赵浔的跳跃思维弄得愣了几秒,难以理解地问:“‘可能还有几柱香时间’?什么意思?你不能自己开门出去吗?”
“意思就是,谢侯爷,我是您教的,不能不提防你,为了防止你有什么手段让外面的人进来或者自己跑出去。所以任何人都没有随时打开地宫的办法,包括我,”赵浔现在心情似乎很好,笑着指着地宫大门给他看,还轻轻扣了两下。
“来,老师你听,这是石门,千斤重。用人力根本无法打开,我做了个机关,我来和你说一下原理——”
于是,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谢燃面无表情地听赵浔说完了他如何利用滴水做了个类似能控制石门定时打开的机关。
末了,陛下还兴高采烈地补充道:“咱们关在地宫里也不知具体时辰,不过我估计得应该是大差不差的,请老师再等一时半刻。”
谢燃:“……这个机关做完后你试过吗?”
赵浔愉快地笑道:“没有啊。没必要,若和你就这么关在一起,也是不错。”
谢燃:“……………………”
谢燃按着眉心,试图把话题拉回正常的地方,唤过赵浔的理智:“那你离开这么久,朝堂不会乱吗!”
赵浔却依然笑着:“这点谢大人就更不必费心了。即便我此刻死在这里,也不影响你心心念念的江山社稷。”
谢燃不喜欢听他说“死”字,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很简单,就和你当年一样,”赵浔轻描淡写道:“只要怀着随时赴死的心思,处理政务时自然便会留够退路,只是当初你选择把一切丢给我,而我则丢给其他更恒定的东西。”
“……更恒定的东西?”谢燃皱起了眉。
“没错。君王治国,有‘人治’……哦,我说的就是咱们那位庆利先帝,像个守财奴一样把所有东西都攥在手里,最后被权利和欲望生生拖死。有他这样的,便自然有另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