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可以一路走过奈何桥,但不知为何,却缓缓停下了脚步,在那里站了许久。
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却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如果自己始终想不起来,对方恐怕会非常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忽然出现了,她说自己叫作后土。
“谢燃哥哥,”后土这么叫他:“你终于得偿所愿,离开阳世,却还不去轮回么?”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回忆。他试着捕捉它们,却只觉头痛欲裂。
后土等了一会儿,见他并不作答,忽然道:“那你要不要留在这里……等人?”
她就像个真正的年轻女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说:“正巧我犯了错,要去受罚。得永远离开地府,小白一个人不顶事,谢哥哥,你要是能留下来帮我一段时间就好啦!”
谢燃没有立刻回答。
去往轮回的路很长,开端是生到死,结尾是死到生,往上去永远弥漫着一层浓雾,看不清过客来人。谢燃却在这雾中瞧见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段残魂。
第一次到地府时,他便看到了这段魂魄,当时判官告诉他,这段魂魄的主人应当其实还活着,只是因为执念太重,才有残魂流落地府。
当时,谢燃还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样的执念会让人离魂地府,总不能执念便是地府本身吧?
现在,他知道了,还有一种可能:那人等的人在地府中。
谢燃站了一会儿,最后望了眼那轮回路,他曾那么想轮回,是因为觉得今生早已深陷泥泞,幽思缠身,不若转世轮回,清清白白。
但最后,他转了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又走了很久很久,回到那条轮回路的开端,坐在了那残魂身边。
他说了几句话,那魂都没有反应。这其实很正常,毕竟只是主人的一段执念,连面目都是模糊的,自然更不能真的作出回应。
谢燃便在地府留了下来。
后土果然走了,留下一个从暴躁逐渐变得沉默颓废的判官。谢燃生活倒是十分规律,他每日如约定的一般处理地府事务,而做完后便到那残魂身旁坐着。
渐渐的,谢燃听出,他其实一直在念一句诗。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后来,过去了很久。久到暴躁的判官都自觉和谢燃成了朋友,时常为他带来一些阳世的消息。
有一天,判官和他说,听说皇帝终于要大婚了。
良久,他低头笑了笑:“那很好。”
判官问:“你不难过吗?你不是在等他吗?你不想回阳世吗?哎,其实原本不该说的,但我们都这么熟了,偷偷告诉你,其实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还魂的可能,只要有人愿意以灵魂命格相换,足够虔诚,或许金诚所至——”
谢燃却笑着抬手打断:“我很好,小白你不用再帮我打听这些事啦,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让后土姑娘回来。这里的活儿我也干厌了。”
判官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谢燃这是想走。
一介孤魂还能走去哪呢?无非是投胎轮回。
谢燃走着走着,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为何又到了那段残魂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