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竫舟神色淡淡,直言不讳:“皇后娘娘亦不似当年爱哭闹了。”
若换做以往的周拓,得知远在家乡的父亲战死沙场,只怕无论如何也要同周绥闹一场,回乡祭奠。
听出步竫舟的弦外之音,周拓无端笑起来,缓缓直起身子下了榻,缓步靠近他。
“是啊,儿时不懂,其实人若有用时哭闹才有用,人若无用,哭闹便也无用了。”
听她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同陛下哭闹过了。
步竫舟僭越地细看周拓的脸,果然现她两颊两眼微肿,分明是连着几日伤心流泪才有的表象。
他嘴唇翕动,安慰道:“周将军大义,皇后娘娘切勿太过伤怀。”
“大义?”
周拓盯着步竫舟,秀眉微微凝起,伸手取下头上其中一根朱钗,递到他面前问:“认得它吗?”
她的手细腻光滑,指节纤细柔长,几乎同长的攒珠金凤钗躺在掌中,既眼熟又不敢确认。
因为那上面原本只有金器老板雕刻的一片玉衡残瓣,此刻却被人精心临摹完整,俨然是一朵拔蕊怒放的海棠。
世间花卉形状相似者何其多,即便增添完整雕成腊梅也无不妥。
可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步竫舟一双眸子沉静如水:“是臣赠予皇后娘娘的朱钗。”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拓的情绪彻底崩溃,用朱钗指着步竫舟,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是啊!是你送给本宫的朱钗!”
“你祝愿本宫得偿所愿,便是用本宫父亲的命来换吗?!”
“步竫舟!你真是送了本宫好大一份见面礼!”
“有人害你你便要来害本宫的父亲吗?就因为本宫父亲镇守之处有海棠?还是你已然冷漠到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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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拓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步竫舟,激愤之下,那只被她握在手里的朱钗越来越靠近他的脖子。
“你可不可以告诉本宫,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你如此陷害?!你究竟同陛下说了什么?!”
亲人离世,周拓悲愤在所难免。
步竫舟没有解释,为人臣者,很多时候便是如此。
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只朱钗刺破皮肤,越刺越深,殷红的血迹流入白色衣襟。
面对如此云淡风轻的步竫舟,周拓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为父亲的死?
还是为儿时情意?
或是为更为残忍的真相?
她不知道。
甚至不敢想。
殿内女人的诘问太过疯狂,宁君哲抬脚便要冲进去,却被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拦下,冷颜呵斥道:“皇后娘娘并未传召,岂容你乱闯!”
说罢,守在殿外的两名侍卫轻而易举将宁君哲反手剪住,压着肩膀抵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听见殿外的动静,步竫舟若无其事地伸手,将脖颈处的朱钗拔出来,后退一步,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恕臣先行告退。”
周拓握着那只染血的朱钗,就这么凝视着高大背影离去。
步竫舟跨步出门,目光冷冷落在侍卫身上,淡声道:“走了。”
压在宁君哲背上的手一抖,他立马挺直了腰板跑到男人身边,扬眉吐气又克制收敛道:“是,王爷。”
天色将晚未晚时,陛下的旨意和沈着的消息前后脚送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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