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我都说有了,你就硬说没有……别装了,爸,我都拿在手上了,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别担心,我只会动我自己那份遗产、不会动到大哥的份……大哥?我不知道他,昨晚好像没有回家,怎么了?不能给大哥看?为什么……」
陆皑边漫不经心地答话、边草草浏览纸上的东西。
别看这几张纸发黄残旧,却是大有来头,是老爸草拟的遗产分配状。
陆皑记得有一晚,就在他快要去美国念大学时,老爸把他带进书房、神秘兮兮地锁上门,就为了给他看这份文件,而且是在他面前借着台灯亲手书写的,那老家伙弄得很有粤语残片的味道。
那时候他看不懂那堆艰涩的英文,就是看得懂其中两三个,也根本没留意老爸在说什么。但到他真正要用时就记起了,没错,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老爸给他看过这份遗产分配状的草稿而且锁在书房某一个抽屉了。他没时间跟老爸去律师事务所拿正本了,反正当初草拟的跟现在差不了多少吧,他只是想有个概念自己大概会分到几亿遗产……
那老家伙在装什么失忆?给他看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会突然见财心起去谋杀亲父!
「我知道了啦,不会给大哥看到……你这样担心干什么?你不是一向很偏心大哥的吗?你应该比较担心我看完之后的感受吧……」
看着、看着,陆皑的声音渐悄,到最后简直是发不出声。
如果有「下巴掉下地」的形容,他的下巴应该已插入地核了。
他维持着嘴巴张成○形的蠢样,猛地将那几页纸翻了又翻,再从头到尾浏览一次,仿佛多翻会变多三页出来似的,但无论他怎样揉眼睛都好,老爸当年草写的笔迹铁铮铮亮在那里,没有突然增多一个字或省减一句……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他一定是拿错了或眼花看错了!老爸一向最最最最偏心大哥,没可能在遗产分配状上……他真的要去律师事务所拿正本才行!
「这是什么?」
身后,熟悉的嗓音响起。
陆皑转身,哑口无言。
大哥!?大哥怎会刚好出现在这儿的!?他昨晚不是没回家的吗?他听到多少了!?
陆皙维持一贯的优雅,双手环胸,头颅微歪抛出这个问题。
陆皑拿着烫手山芋,立即藏在背后不是、揉成纸球咕噜一声吞掉也不是。
手机那边啰嗦不断的叮嘱已如流水,男人仿佛不经意抛出的问题却如雷贯耳,简直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了。他干笑两声,作垂死挣扎:「大哥,你回家了干嘛不告诉我?这份嘛,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只是……你知道的,就是我老婆、你弟媳在做高风险的行业嘛,所以我想……对!我想给他签份保险单,我记得老爸那份保险合约挺完善的,所以我拿来参考一下……」
「给我看。」
明知道他在说谎,陆皙也懒得跟他浪费口水,直接伸手。
陆皑缩手慢了一步,结果被他一手抓着半份,变成两人的拉锯战。
「不行!这真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文件,老爸什么糖尿病、帕金森氏症、肾结石连阳x都保了,你看了只会觉得恶心、老爸千方百计要我保护他父亲的形象……」
陆皑用力将文件拉回去,连自己在乱辩什么都不知道了。
「放手。」
陆皙没有退让。
他们两人竟像争夺一件新奇玩具的小孩子,在书房中互相角力。
突然,嘶啦一声,纸张破开两半!
脆弱残旧的纸张受不了两个大男人的力气,宣布投降,自动解体。
陆皑向后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站稳了却看见遗产分配状草稿被撕走一半,而且那一半还是……
他完了!
「……喂!?陆皑!你还在不在!陆皑你应我一声,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在不在!?喂!」
也不知道是老爸害惨了他、还是他害惨了老爸……
陆皑将手机缓缓拿起。
「……爸,大哥看到了。」
「……他看到什么了?」
陆皑滑动一下喉头,脸如死灰地抬头。
眼前的男人看着下半部的文件,脸色没有比他好得去哪里——
「他看到你一毛钱也没有分给他。」
他们各据沙发两头。
陆皙能感觉陆皑的视线,那家伙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频频偷瞄他。
小心翼翼地探看的视线让他烦不胜烦,仿佛他现在真的有什么不妥似的。
难道他有大吵大嚷、像连续剧般夸张地崩溃、一个人在那边大哭大笑地演戏吗?
他只是……有点惊讶,如此而已。
他俩依老爸吩咐留在书房等待他回来——他记得他们自十二岁后就没那么听话过,没心情吃喝或粗神经到跑去做任何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不知到底等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推开……
陆皑像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有点毛躁地想迎上去,却先瞧了瞧陆皙,在看见他无动于衷,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后,才力持镇定地将屁股放回沙发上。
陆老爷难得看见平常日理万机的大儿子、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儿子共聚一堂,仿佛看见他们小时候乖乖老实地等他下班回家。他心中百感交杂,儿子们都长大成人了,老早跳脱了祟拜父亲的年纪,他心知肚明这次会面不是什么好的原因……
让他单刀直入吧。
「isaac,你看到那份遗产分配状的草稿了?」
他站到书桌后,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碰过、早已被遗忘的分配状草稿被撕成两半,勉强地拼凑在一起……陆老爷一手扶着桌沿才没有一头撞上书桌,一死以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