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存在的价值。
(三)
速水彻拢住纳西塞斯的肩膀与他并肩同行,这个对任何事情都抱以极大热情的眷者,在两人前往会议室报道的路上满含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去过沸腾港湾吗?”
纳西塞斯头也不回:“没去过。”
“那——”
纳西塞斯在速水彻身旁驻足,堵住了无聊眷者叨叨不休的话头。
他拉开贴上了请勿打扰的会议室大门。充斥着聒噪争吵声的室内在那一瞬间落进了落针可闻的安静,争锋喧嚣仿佛被利剑削去棱角,只留下一两声和谐的圆滑。
议论声渐小,对面正无聊掏耳朵的女孩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但现在要去了。”
—
“由您和那位提议的零点港湾搜寻计划……委实算不上什么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好计划。”
纳西塞斯客观而冷静地分析,“还很冒险。您应该知道的,自从核爆炸后,那个零点港湾就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栖居的巢穴。”
他垂下眼睑,眼皮轻轻颤动就意味着他正在思索应对办法。造物主从他脸上看不见任何的烦躁失态,只有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与从容分析。
“即使您有强大的眷者,但是要在零点港湾里搜寻书页也不过是九死一生。”
他的声线很稳,扁平且绵长,他并没有在说谎。
他很少说谎,哪怕是面对神父时他也不曾对那人掩饰过半点厌恶。年轻的时候他总是把那副臭脾气赤裸裸不加修饰地公之于众任人指点,如今亦然。
或者该说,他没必要找借口来掩饰自己的任何态度或是过错。
“但是,”
纳西塞斯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马上接话补充自己未完的话语,而是收回了谈及零点港湾时那副坚毅决然的目光,用一种将近剖析审视的眼神对上造物主看向他的眼睛。
“您愿意……披上日光来倾覆那个充斥着野欲与偏见的国度吗?”
他曾预感他会向造物主卑微地伏下头颅,如果不是那些足以冠以神明之称的造物——或是某个位面里创造万物的造物主。
那么即使是再怎么骄傲的角色,也不能拒绝来自造物主的恩宠施舍。
祂们把各式各样的未来盖棺定论加诸其身,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命运正在被别人理所当然地操控掌握?
“我将在不久后的黎明醒来,我在沸腾港湾为您而驻足。那里的港湾曾经向海洋排泄过千万吨的废弃燃料与汽油,然后我看见一只信天翁坠进海面,还有一支打火机的明灭所引起的壮阔景观——
燃烧的火海沸腾了整片寂静的海域。”
“我明白这是我的未来。”
纳西塞斯半跪下来,拉起她的手抵在额前,毫无隐瞒所袒露出来的神色虔诚却又迷茫。
“我不知道蜉蝣所求何物,蝼蚁又该如何自存苟活。丢了手中的剑我就失去了目标,我不知道我该为谁而挥剑。”
“如果只是为了既定的命运,而选择燃烧自己照亮这个永夜的幻境,总感觉……有些不甘心啊。”
他今年27岁。
十五岁时父亲失踪,成年的那天被迫与母亲分离,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三年后他的母亲去世,圣诞节那天他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次伊芙蕾还没有来得及与他相遇,他还没有为什么女孩而动心焦虑,他还没吃过婚姻的苦。
克利还没比他先走一步,他的孩子也没有投靠政府或是keter。
正如小说结尾里,纳西塞斯拢猫午睡的那个平常的下午,他所倦怠思考的问题:
战争的真正意义只是为了反抗政府吗?
伊芙蕾的死亡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宁录要反抗的不是政府,那我们又该反抗谁?
他曾因为这件事寝食难安过那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后来却麻痹于安逸无忧的生活与受封时的洋洋得意。
于是他很快就把这件无关轻重的小事抛在了脑后,并且彻底忘了个一干二净。
(四)
那时的你想知道什么,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纳西塞斯?
战火纷飞中只有死亡与爱情,你们还想拥有什么?自由?
我忽然想起我们好像没有给他补充过这方面的设定,明明一开始只是脸谱化的勇者角色,却拥有了狡诈与畏惧。
于是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这是我所会不多的安慰手段,那是某种因为“孩子”们鲜有的迷茫无措而短暂激发的怜爱感情。
“纳西塞斯——你还记得亚希伯恩吗,他是由外力托上苍穹展翅翱翔的白鸽。
我亲爱的纳西塞斯,既然你决心要挣破倾覆这个不合理的世界,那就不应该去追思这到底对你自己有没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