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烨然猝遭变故,面容憔悴了很多。工作时沉默寡言,只有当会计师问起帐目上的事情才会答话,否则绝不主动开口。
忙到吃午饭时间,他起身就走。孟炽然却不知几时挡在门口,似笑非笑:“大哥,我赶着接手公司呢,能不能请你配合一下,尽快把交接手续办妥。”
孟烨然语重声沉:“孟炽然,我已经很配合你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午饭时间就省了吧,我让人送快餐上来,你帮帮忙边做边吃。”
“不行,我要去医院看翩然。”
“那个小丫头又住院了,她这毛病都十几年了一直那样。好不了也坏不了,你让她躺上几天也就没事……”
“你给我闭嘴。”孟烨然一声暴喝,手几乎指到他的鼻子尖上去了。“孟炽然,要不是你,翩然根本不会有这种病,你还在这里说这种风凉话。”
看着兄弟俩吵起来,几个会计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都溜出去了,老板的家务事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她有病,我还有病呢。有病了不起呀!有病看医生了!”
“你……”
孟烨然终于忍无可忍了。父亲的丧事没有通知他回去奔丧,妹妹又受到刺激住在医院,孟炽然步步紧逼,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暴发出来,他一拳朝着孟炽然打过去。
兄弟俩像一对野兽般地厮打在一起。
孟烨然从大厦出来时,鼻青脸肿的,一双眼睛像在喷火般烈焰熊熊。一路上遇到他的人都躲着走,一方面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另一方面自然也是他已经下了台,没必要再应酬他巴结他了。
邱主任就在大堂,一眼瞄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模样狼狈的孟烨然,赶紧转过身当没看见。
人情从来寒薄如霜,锦上添花多见,雪中送炭难寻。
甄骏在大门口遇见推门而出的孟烨然。如往常一样称呼他:“孟总你好。”
孟烨然有些意外地停了一下,看清是那个他曾几次三番刁难过的小保安时,苦笑了一下:“你好。”
这是他头一回出声回应,以前最多敷衍地点个头就走了。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说。”
孟烨然真正怔住了,他这番突然失势,见到的都是那些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小人嘴脸,没想到甄骏……
深深地看了甄骏一眼,孟烨然慎重地道:“谢谢你。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你答应孟烨然白天替他去医院陪护他妹妹。你不要上班了?”甄可意几乎要跳起来了。
“我已经和邱主任说过了,这段时间我的班次都换成夜班。”
“你不是不喜欢孟翩然嘛,干吗她生病你跑到医院去看护呀?”
“我是不喜欢她,但我愿意帮他们渡过难关。”
“甄骏你充什么活雷锋啊你。人家家里的事情关你什么事,未必没有你他们就熬不下去了。孟烨然也是,他白天要到和兴做移交工作陪不了妹妹,可以在医院请个专业看护陪嘛。你别以为他下了台就真的一无所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哪里就会缺了这笔请看护的钱了。”
“孟烨然说了,不是钱的问题,医院已经有个专业看护了,我只是过去陪着她。”
“他让你专程去医院陪他妹妹。这个人真是奇怪呀!以前生怕你接近他妹妹,现在倒要你去接近他妹妹。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呀!人人都恨不得与他们划清界限的时候,你倒上赶着往他们身边凑。”
甄骏眼光一冷:“你也想尽可能与他们划清界限是吧?”
“我非常想,但恐怕是划不清了。”甄可意直言不讳,“和兴地产名下的这套小公寓以一个超低价租给我,而且一租就是五年,估计孟炽然看到后一定要来找麻烦。”
“会很麻烦吗?”甄骏一听事关房子问题,马上担忧起来。
“合同签订得很符合法律手续,这点他没办法反悔。只是我住着孟烨然签订的廉租公寓,你又在医院陪护着他妹妹,孟炽然一定会把我们视同他们兄妹俩的同盟军‘痛下杀手’不可,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俩也尾随后尘被赶出日新大厦。唉,我看我还是先在网上发几份求职信吧。”
甄可意叹着气上人才网时,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八个字。
甄骏信守诺言天天去医院陪护孟翩然。
甄可意说得没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翩然依然住着特等病房,环境整洁优雅如宾馆。病床上的女孩子小脸苍白,双颊却绯红如焚。多日来她一直在发烧,热度时高时低总不肯消退,人也始终昏昏沉沉地不清醒。
“医生,她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医生回答说:“其实孟小姐的身体没有什么器质性病变,发烧完全是由于情绪的极度不安和紧张造成的,属于功能性疾病。”
甄骏听得似懂非懂,却也听明白了孟翩然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问题是谁能对症下药?
“好黑,我害怕。好黑,我害怕……”
烧得神智不清时,孟翩然嘴里翻来覆去喊的就是这两句话。
她怕黑,为什么?甄骏不知道,只是耐心地守在床边温和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她喊一声,他就应一声,昏沉中的孟翩然渐渐安静地睡着了。
这天上午甄可意被和兴地产新上任的孟炽然孟总经理召到二十楼去‘晋见’。理由非常的名正言顺:“孟总说想见见‘香溪花园’第一期平面广告的设计师。”
甄可意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孟炽然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