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的病情越来越重,意识模糊前,他将朝政交到了太子褚瑟的手中。
龙榻前,那双眼早已浑浊的老人顶着最后一口气息问褚瑟,打算如何处置褚离歌。
褚瑟沉默了许久,望着昭明帝那看向自己时甚至带有渴求的眼,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弥留之际,他的父皇依旧念着褚离歌,盼着他的这个儿子最终能有一个好的下场,便如他当初也念着褚萧一般。
可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未如此念过自己。
哪怕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也只想着从自己手中,留住另一个儿子的命。
褚瑟心下苍凉,可最终还是咽下了心中苦,只说二字:“不杀。”
昭明帝释然一叹,这才放心地,缓缓闭上了眼。
褚瑟回到东宫,肖佐立刻迎了上来,他悄悄告诉太子,太子妃一人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流泪。
褚瑟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遣散宫人后,便独自一人走在凉夜中,去看赵临鸢。
察觉到身后动静传来,赵临鸢悄悄扬手,欲抹去面上水泽,却被来人一下捏住了手腕。
褚瑟将赵临鸢的手抚在自己面庞上,告诉她:“鸢儿,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不需要在我面前做任何伪装。”
赵临鸢便看着他,温温而笑,任由眶中的泪滑落脸颊,也再不掩饰。
褚瑟也笑着,笑着看她落泪,轻声问她:“你在想什么?”
赵临鸢没说话。
褚瑟垂眸想了想,猜测道:“是在想要不要和杜卿恒一起离开?”
赵临鸢低着眼,还是没答话。
褚瑟伸手抚过妻子的面颊,为她拭去了面上的泪,“鸢儿,你还记得从前我问起你与杜卿恒的关系,你是如何说的吗?”
赵临鸢当真仔细回想了一番,忆起那时,她说杜卿恒护她性命,伴她成长,送她出嫁……对她而言,他是她最重要的人。
褚瑟说:“他是你的来路,也是你的归途。”
赵临鸢的目光落在褚瑟那双渐渐朦胧的眼眸上,忽然反握住他,这才察觉到在黑夜中,他的手是那么冰凉。
她坚定地握着他,给他带去温度,对他说:“殿下,你更是我的归途。”
褚瑟怅然一笑。
赵临鸢道:“老天总是公平的,他曾让你荒凉,却也许了你圆满。就算前路未知,就算我当真没有几日好活,但我相信,有殿下的挂念,鸢儿会与殿下一样,终得圆满。”
褚瑟有片刻的怔然,反应着她的话。
是啊,他已经拥有了江山,还拥有了他最爱的人,如此,就算过往再如何荒凉,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已经走到了当下,他还会携着他的爱人,带着相朝百姓,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褚瑟渐渐扬起温暖的笑意,可赵临鸢握着他的手,却突然松了松,收了回来。
褚瑟一怔,“鸢儿?”
她这才说出自己的决定,“其实我刚才并非在想杜卿恒,我只是在想我自己,也在想你。”
赵临鸢的眼睫垂下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抬眸与褚瑟对视,告诉他道:“殿下,我要回昭云国。”
褚瑟有些害怕:“你当真想好了?”
赵临鸢笑说:“昭云国的风光多好啊,我想回去看一看,我相信我会像你一样,掠过黑夜,迎来光明。”
褚瑟沉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