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您别打来了。以后您善自保重。”他啪就把电话挂了,头疼地太阳穴直跳。他揉了揉穴位,深深吐出一口气。
楼上还有一摊子,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处理。
黄小凤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周少爷没想明白怎么惹了这位长辈不高兴。
宋裕明没跟他细说,只是要他过来探望安抚一下李家人,但不要多嘴,也不要说是谁授意他来的,要不然显得太刻意了。周作盛心想,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那只能套套近乎了啊。
他以为黄小凤不喜欢别人套近乎,心想这母子俩真是一脉相承,儿子简傲高节,做母亲的心气儿也不低。干餐饮都是服务业,一家子这么个格调,难怪生意做不下去呢。
周少爷好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在家里最多也就是给父亲这么服低做小过,到了外头是轻易不弯腰的。对着李添也就算了,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可没说连带着一家子都要当祖宗供着啊?这又不是什么封建时代了。
他觉得自己能拿着礼物过来说好话,就已经给足了诚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见了李添回来,他面上是没有任何不快的,只问:“没事吧?”
李添想起来刚刚他们说到哪里了:“没事。你们都聊什么了?”
黄小凤哗地站了起来,生硬地说:“我不舒服,你们聊吧。我去休息了。”
周作盛等她走了才故意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师父?我没撒谎啊,我真没必要撒这种谎。”
李添也累了:“老人家上了年纪记性差,她不是故意不记得你。”他看着那些礼物,知道今天不把礼收了是没完的,“我也是刚从医院回来,不多招待你了。你回去吧。”
周作盛见他收了礼物,以为他回心转意了:“那行。我先回去。我叫客房部的人挪了一间套房出来,你什么时候搬家,跟我说一声。”
“不必了。我们自己找房子吧,租个房子也不难。”
“师父……”
李添很严肃:“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这种事情干多了,总有一天你要栽个大跟头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总要有底线!”
周作盛的确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以往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他不是不知道掂量风险,主要是宋裕明这个人太难讨好了,要不然他也没必要去试探法律雷区:“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仅此一次,我发誓!真的就只干了这一次!”
李添把他送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知不知道,我妈找宋裕明什么事?”
“啊?那就不知道了。”周作盛努力回想当时的细节:“我只是把阿姨带去总厨办公室门口,我还问她要不要叫你一起过来,她说不用了。我就想,阿姨是不是来送礼的。”
他笑了笑:“那会儿竞聘名单不是马上要出了么,虽然大家都知道你肯定能上的,但是家里人过来送送礼物打点打点,多一分保障也可以理解嘛。当妈妈的哪有不为儿子操心的。”
李添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说什么?”
周作盛被他吓一跳。他说什么了?
“她是竞聘前去的?具体是哪天,还记得吗?”李添问。
周作盛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哪天……我……我……是竞聘前肯定没错,具体的日子得查查。”
李添一颗心往下沉:“确定吗?”
周作盛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这是大事,但他还没想明白,只能谨慎地点点头。
李添放开他,挥挥手:“你回去吧。”
等人走了,李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实在心慌,抽了一根烟。尼古丁舒缓镇定了神经,他才觉得日头晒着后脖梗子热,反应过来又是一身虚汗。
大好的晴天难得,终于把积蓄了几日的湿气都晒走了,天花板和墙脚两排黑黑的霉印从白色的刷漆下面浮上来,中间断断续续夹着几根淡淡的、褐黄色的洇痕。
李添望着那些霉斑,心底只是一阵阵发冷。
他抽完了烟上楼去,黄小凤坐在主卧的床沿整理抽屉。她把一只印着“双黄白莲蓉”的铁皮月饼盒子拿出来,里面放的是她的几件嫁妆首饰,一枚金戒指、两副金耳环、一根红宝石项链,还有一只翡翠镯子是年轻时候丈夫买给她的。她平时要干活怕把首饰磕碰坏了,就没有戴。
“胖了,戴不进去了。”她拿着那只镯子感叹,“早知道给了,她那么瘦,肯定适合。”
李添在她旁边坐下:“妈,是不是你去找的宋裕明,让他把我从竞聘名单上拿掉的?”
黄小凤斜乜他一眼,把镯子收起来:“对。怎么了?”
“这种事难道你不应该先和我说一声?”李添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么没说?我有没有跟你谈过辞职的事情?你怎么回答我的?”
“因为我不肯辞职,所以你干脆就私下里去阻止我升职?”
“你不适合在那种地方待下去。”
“我在荔府很开心,你知道的啊。”
“你年轻,当然就是图开心,那以后呢?这个家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有责任在身上的?”
“我没照顾家里吗?谁给爸爸找的关系看医生?谁出钱做的手术?你知道我当时年薪已经到多少了吗?我再升一级,爸爸就可以有钱用进口药了。”
“谁要你赚的那种钱?”黄小凤拔高了声音,“你自己赚的什么钱你自己不清楚吗?”
李添从没意识到母亲有这样的想法:“我赚的什么钱?我难道不是靠劳动赚的清白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