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劈柴火。”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马上就好了,不要让他再上门。”蔡志刚的口气不容置喙。
“我已经跟他说了,不稀罕他的帮忙,他已经走了。”
蔡志刚愤愤地嗯了一声,哀伤始终没有从这个晚年失去爱女的老人脸上散去,一道道皱纹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过去的这一个月,他足足苍老了十岁。
他想过亲手毙了乔启智这个混蛋,自己一把老骨头,大不了给他偿命罢了,可是看着一个未成年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又于心不忍,有仇不能报啃啮着他一贯坚执的心,让他茶饭不思,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外公,您要是再不吃饭,我开学了,不是又要操心弟弟,又要操心你吗?”小莺劝他说。
蔡志刚默默地放下手上的枪,走到饭桌旁,看着小莺做的四不像的饭菜,呆了半天,抬起头看着外孙女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小莺问。
“是,你打算怎么替你父母报仇?”蔡志刚一点儿弯子都不绕地问。
小莺坐在炕沿上,愁眉苦脸地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想快点儿长大,到时候狠狠地报复姓乔的,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想死又死不了……”小莺眼睛里闪着光,似乎提到折磨乔启智,内心克制不住的毒在体内蔓延似的,连脸颊都变得通红。
“好好收拾他,替你父母报仇,不管是阴的还是阳的,什么招儿管用用什么招儿,只要不把自己兜进监狱就行。”
木兰莺低低地嗯了一声,生活虽然在继续,可是继续的这个过程,父母的回忆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梳头发时,洗衣服时,做饭时,忙碌家庭作业时……随时随地都有那么多过去的影子让她瞬间崩溃,痛苦不堪,每一次的痛苦,都伴随着对乔启智刻骨的仇恨,她多么想立即将这仇恨抹平,杀了乔启智,那时候自己才能从这么痛苦的泥潭中解脱出来吧?
“您和弟弟怎么办?我要是开学了,谁来照顾你们呢?”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小家伙你也不要担心,丢给我,我来把他养大。”
木兰莺不吭声,山居的生活,对外祖父这样无欲无求的老人来说,是一种追求和格调,可是对小婴儿来讲,真的太不方便了,防疫打针尿布奶粉每一样山上山下地折腾都麻烦不已,她想着这件心事,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二天她打了个大包袱,将弟弟所有的东西都包在里面,斜背在身后,弟弟裹好,放在前面横挂的棉布兜兜里,一手拎着奶瓶尿布,一手拎着弟弟睡惯了的摇篮,也不听蔡老先生的劝,大步流星地下山了。
路上转了三次公交车,仗着过人的体力,一口气爬上六楼,按响了门铃,打开门的木老太太看见大包小裹的孙女,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木兰莺不用她让,径直走进去,先把弟弟轻轻放下,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可累死我了。”
“你干什么这是?”木老太皱眉问。
“弟弟给你,你带着吧。”木兰莺说。
木老太太走上来,看了一眼躺在襁褓中的小奶娃,看了半天,叹口气道:“倒是挺像你爸的。”
木兰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弟弟,再看着奶奶,然后她抬起手,用力抹了抹眼睛,因为奶奶提起了爸爸,她此时的眼泪倒不是装的,哭着说:“弟弟长大了,会跟我爸一样优秀,可是现在他吃不饱穿不暖,怎么长大呢?”
“不是有你外公呢吗?”木老太太跟蔡志刚素来不睦,儿子媳妇全都是搬到他那里之后惨死的,她心中连带着觉得是蔡志刚蔡柔两个扫把星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暮年丧子,这番打击让她也丢了半条命,直到最近才慢慢恢复过来。
“外公病了,连炕都下不来,再说,外公玩枪在行,让他给弟弟洗澡擦屁屁换尿布,他哪里会这个呢?弟弟跟着外公,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
木老太太听了,摇头道:“我身体也不好,让我照顾他,谁来照顾我呢?再说,在你爸爸身上操了那么多年的心,说死就死了,我在儿女这件事上也看开了,我就是孤独命,不想再操心了,没啥好结果。”木有山是老太太一辈子的骄傲,没了儿子,老人家背着人不知道流了多少泪,走出去腰杆子都不硬仗了,对照顾孙子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太热心。
木兰莺看着奶奶的神情,自己擦了擦眼泪,想了半天说:“那您不想给爸爸报仇吗?”
木老太太神情一愣道:“啥意思?”
“我爸爸那么聪明的人,凭什么跳崖自杀呢?真的是因为债压垮的吗?”
“不是因为欠债,还能因为什么?”木老太太目光凛凛地看着孙女,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木兰莺想到父亲临死前叮嘱自己的那番话,低下头答:“因为他对人心失望了,觉得自己信错了人,不交人,不信人,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奶奶,我爸爸是被乔启智坑得跳崖自杀的,毁了他的是乔启智,您不想为我爸爸报仇吗?”
乔启智?
木老太太对此一无所知,她在孙女旁边坐下,听着孙女说着那些她不知道的细节,末了嚎啕大哭,险些昏了过去,襁褓中的婴儿听见有人大哭,惊醒了他的好梦,也跟着大哭出声,木兰莺连忙伸手过去打算抱起弟弟,一旁嚎哭的木老太一把抹掉眼泪道:“别那么抱孩子,把他脖子伤了。”说完,自己伸出手,将孙子抱在怀里,看着跟惨死的儿子极为相像的小婴儿,她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咒骂起乔启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