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天,小军又递给我。我随便点了几个。又要了二锅头。
菜上得很快。小军很豪迈地给自己和王三胜倒酒。我以茶代酒,跟他们碰了碰。其实这种地方,我已经很久未来过了。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来,因为糟糕的卫生状况。但是,我知道对他们来说,这种地方才能令他们安心。
几杯下肚,话很快就出来了。我知道小军一个偶然的机缘碰到一个卖碟的女人,攀谈起来,又帮人家卖,发现卖得不错,也打起主意,通过那个女人拿的碟,女人在哪拿的他不知道,造盗版碟的地一般都比较隐秘。自己做起来,生意却不咋的。平均一天只能卖掉三四张,有时一天一张也卖不掉。倒霉的是会碰到警察,一看到,啪啦一收拾就跑,有时候都来不及收拾,白白扔掉。小军跑得一般还比较快,但是上次还是抓到了。
我建议他去中关村附近卖。“最好进学校,如北大三角地那里。进一些经典老片。艺术一些,越小众越好。学生对这个比较喜好。学校也比较安全。如果能培养固定客户更好。譬如,你可以拿个本,问人家想要什么片子,你记下,再记下联络方式,专门给人进,当然质量是一定要保证的。”我知道现在盗版碟盗得好着呢。
我也不知怎么了,竟几乎是拿自己的销售方法在倾囊相授。
“我也可以帮你在我们公司推销一番,但前提是你要进点好片。”
王三胜以前在老家学过木工,在石家庄一家私人装修队呆过,但是因为赚得少,他就到北京来了,以为北京遍地是机会,结果两眼一摸黑,他都不知怎么下手。他希望在一个月内能找到工作。做什么都可以。
与他们交谈之后,我便有些忙忙叨叨起来。自己一个人跑业务的时候,就时常留心有没有一些招工小广告。但看得最多的是餐馆招服务员、理发店招洗头工、夜总会要保安。最后那个我不考虑,其余的,我会把电话记下,去找小军时,顺带给王三胜看。洗头,王三胜不会,服务生倒是可以试试,也去跑了几家,但因他没有丝毫工作经验,还是没人要。王三胜就很气愤地说:洗个碗要什么经验。我说那也许是应聘的人多了。就像一个中学生就可干的岗位,应征的人多了,博士他都叫得出来。
王三胜依然执著地跑六里桥。那个地方,我有一次打车路过见到了。一块空地上站满人,很多人身上背着或身旁放着行李铺盖,手里有纸举着,写明自己擅长做哪行。也确实有人来看,只要有一人来,便有很多人围上去自我介绍,被相中眼的,在其余人艳羡的目光中被带走。大家继续凄寒地等着。
我自己也多了个副业。在公司,跟人聊着聊着,会问某某片看过么?人家问好不好看,我不管有没有看过,一律说好,再说,我有个朋友音像店的,可以打折卖给你。这是遇到一般关系的;遇到熟的,我几乎是强迫人家买的,哎呀,有个碟挺不错的,你反正晚上挺无聊的,看看解解闷,人家卖15的,我14就给你。得了,赚那么多钱,这小忙不帮么。
长此以往,大家听到我谈电影都有点发怵。但是,零零散散的,我们同事遇到想看又错过档期的大片,还是会问我这边要的。
转眼之间,几个礼拜过去。我忙得焦头烂额,最后终于通过网络为王三胜找到一份工作。进一家装潢公司做正式工人,每月15日可以支到工钱。我做得担保。拿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王三胜专程拉着小军约我吃饭。
那日,我也喝了点酒。因为开心。帮别人一点忙,自己会觉得很开心,这种开心跟饿的时候有一碗饭吃还不一样,是每个毛孔都熨帖的感觉,凭这一点,我也希望以后能多多帮助人。助人其实是自己图个痛快。
“小军,你还卖光盘啊,也做个正经的活吧。”我说。小军不干,他现在在海淀卖得火着呢。让他在去做建筑工人,打死也不干的。卖碟是自由的,想什么时候出去就出去,想什么时候收摊就收摊,拿到的都是现钱,实实在在捂在手里的。那又何必去受苦受累啊。
酒后
下班,跟一帮同事吵吵嚷嚷下电梯。半途看到财务部的唐宁进来,连忙拉住,问:怎么样,上次推荐的那几部片子阁下满意否?
“哦,我的天哪,怎么又碰到你。”唐宁一拍脑门,夸张地皱眉,“哎,你这人也太精了,一边赚公司的钱,一边还做着业余买卖。你们销售部的人我算服了。”
“我再推荐一部的,《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看没看,你不超迷莫妮卡·贝鲁奇吗?里面可是有很出位的镜头啊。”
“我说陈丛同志,这样吧,我每月给你50块钱,你看着合适的替我买好了。”
“那不行。搞得我像巧取豪夺似的。”出电梯,我一把拉住她,站在一边继续游说。
“本来就是嘛。”唐宁说,忽然撇首,绽开笑容,叫:孟总好。我还没反应过来,随着她和了声:孟总。说完,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到孟韬正与个人从电梯中出来,那几人衣着光鲜,脸上有倨傲又游移的神情,身份挺难猜。我扫过一眼,头转向唐宁,继续游说我的目标。转头的时候,感觉孟韬似乎特意瞅了我一眼。但究竟有没有瞅,我不敢确定,已经挺长时间未与他接触,我的感觉已经迟钝。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买了。”唐宁说着匆匆告辞。
我忽想到什么,又拉住她,说:刚才那些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