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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但是书的确给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哦,居然可以说这样话,居然可以过这样的人生。翻完一本书,我往往会有如此毛糙的想法。生活原来是多姿多彩的,我习见的乡村生活只是一种,而且也许是很落后的一种。

食堂前面的路边有两排橱窗,里面有各系办的报纸,有社团的公告,也有一些找工作上考研班出租房子的信息。打饭的时候,两排橱窗总是吸引了众多学生的驻足停留。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的转折与这排橱窗有关。但也许也未必。没有这排橱窗或许还有别的契机。改变,对于我这个迈出农田的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

我在一张黑色的海报前停下来了。是学校诗社的一张海报。具体内容我已经不知道。只是有个名字让我跳了跳。司亚夫。这个人,我不认识,能够让我的心跳一跳或许只是这个名字让我觉得特别吧。旁边是他的头衔,前任诗社社长。我哑然笑了笑,诗人大概应该拥有一些这样的名字。

然后就走了。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名字今后会与我有什么相干。

开学一个月后,辅导员组织了一次新老生座谈会。团学联的干部应邀出席,给我们做了报告,无非是增强我们的荣誉感,无非是告诉我们怎样享受四年青春,无非是教我们如何适应与高中生活不一样的大学生活。比较无聊。

我跟小潮坐在一个角落。一人捧一本小说阅读。

发言完毕,那帮学生干部坐下来,与我们自由交流。我跟小潮坐得偏,靠门,也未想挤到那些人堆里去,便依旧看书。

没多久,忽然从门口跑进来两个人,直接坐到我和小潮前面。然后回转身,与我们攀谈。那两人,儒雅风流,风采斐然。乍看到,眼前就亮了亮。他们自称是师兄,大四,快毕业了,有事才来晚的。问我们叫什么名字。便告诉他们。他们大哥哥一样,问我们是否适应。又谈伙食,总之瞎聊。过一会,小潮请教两位师兄名字。其中一位称:司亚夫。我的心忽然顿了顿。小潮看我有异,拉我一下,说,你认识啊。我摇头,我怎可能认识这样的人物。另一人叫许华,便说,司亚夫是诗人。

是么?小潮有些顶礼膜拜的样子。很结巴地问一些关于诗的问题。我自然什么都问不出。古诗知道一些,现代诗只限于徐志摩那种。

小潮却突然冒出一句:陈丛喜欢写诗的。

司亚夫很认真地看我,弄得我很窘。天地良心,我写诗?

哦?司亚夫嘴角抿出一丝笑,问,喜欢谁的诗?九叶还是今天?

什么“九叶”什么“今天”,真是出丑,恨不得暴打小潮两拳。只好嗫嚅地说:没有特定的。

好在,很快,我们周围拥来了同学。大家纷纷与这两位风采照人的师兄聊天。我也无须笨嘴拙舌地出丑。便站起来挪到旁边。过一会,出去。

不巧的是,刚要下楼梯,却看到司亚夫也过来。便同他点点头。他突然对我说话:你的气质挺适合写诗。但诗歌不光要有情感,还要技巧。

我的气质适合写诗?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气质。但是,无可否认,这句话令我有一种虚荣的飘飘然。

我开始读诗。现代诗。云里雾里。很多不解其意。但读得满嘴喷香。也能发现好诗。所谓的好诗,对我而言,是与我的情感可以共鸣的。我逐渐喜欢上了这样一种文体,或许说喜欢上了修辞。用抽象的东西描摹具象的东西,文字如羽毛袅袅飞散,余韵悠远,在,又似不在,是,又似不是。人的感觉、体验大概是复杂的,所以,这重隐约的东西反能真切的描绘。

在诗中,我发现汉语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包容,美丽,可以拼接出无数风情。

于是,我也试着写诗。先只是学那个形式。分行,朦胧,修辞。写着玩,隐约中也不想辜负司亚夫说的“你的气质适合写诗”这句话。

又在食堂橱窗看到新生诗赛的通知。便选了一首,投了出去。

除了投着玩。我知道自己尚且有一种隐秘的心理。我在这个班级属于最默默无闻的,没有任何特长。很想能够去证明自己。

一投即中,老天似乎很眷顾我,我居然夺得一等奖。为此,拿到了一本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我不喜欢《恶之花》,因为这个法国人的写法超出了我的审美范畴,我还是个小情小调的女孩,并无须用咀虫、老女人的肉体来揭示都市病。

最初的喜悦一闪即逝,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反复看那首获奖的诗,觉得乏善可陈,越看越心虚,想参加的人或许很少吧。便随手扔掉了。

我写信告诉小松:我开始写诗了。我的梦想是做个出色的诗人。还特意说,有人说我的气质适合写诗。

小松回给我:小丛,你很有灵性。家乡的细雨、泥土,赋予你特殊的气质。我相信你会是个出色的诗人。

我很高兴。当即寄出小诗两首。

平安夜,班里有活动。黄昏时分,我们寝室6人打了饭吵吵闹闹地吃。

忽然有敲门声,门是半掩的,我们很奇怪干吗还要敲门,直接推进来好了。愣了一阵,我去开门,是个陌生女生,她说,陈丛在吗?我说我就是啊。她指了指楼道口,说,有人找。我讶意地看过去,看到两个男生。马上就认出其中一个是司亚夫。

脑子忽然有点蒙。找我么?奇怪啊。

那两人慢慢走过来了。我们楼道的阿姨很通融,一般男生都可以进来。

我把他们迎进去。给其余5人介绍,其中小潮,司亚夫是认识的。和司亚夫同来的叫阿西。彝族人。我给他们搬出凳子,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幸好,寝室其他人很热情,问东问西,很快就熟,阿西开始教大家跳彝族舞。我在旁边看。司亚夫到我身边,说:听说你诗赛拿了大奖?我一时面红耳赤。他说,给我看看好么?我讷讷道,已,已经扔掉了。写得很不好。他说:挺可惜的,无论好坏都应该留下来,做个纪念。我说不出话。看司亚夫,总让我觉得很渺小,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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