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进车里,沉默着拿出手机,给自己前些天在loveatters上找的人发去信息。
l0394: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板烧鸡腿堡:我刚刚和他见面,闻到他身上有香水味,还挺明显的,这让我很不舒服
板烧鸡腿堡:你今天在不在荒原?见到他了吗?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如他有没有和谁举止亲密?
邹却盯着对话框,鬼使神差打下否认的话,发了过去。
l0394:很抱歉,我今天没有去
l0394:目前没什么重要的发现,有进展了我会告诉你的
板烧鸡腿堡:……好吧
板烧鸡腿堡:你尽快行不行?接了就得负责啊
l0394:抱歉
l0394:委托完成时间打底一个月,我标明了的,会尽量快点
板烧鸡腿堡:行
邹岩的状态显示“离线”了。邹却松了口气,卸了力气般往后靠去,将手机锁屏丢到一边。方才内心一瞬间的心虚让他乱了阵脚,现在想来,其实香水味大抵是任柚的吧。还在荒原的时候,他闻到过,任柚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
由于邹岩的质疑像是将“香水味”直接与不明身份的第三者挂了钩,邹却有些不敢细究自己下意识的慌乱。究竟为何会感到心虚,说到底今晚自己确实去了荒原,也确实见到了徐栖定,而那个在邹岩怀疑中和徐栖定“举止亲密”的人,今晚是他邹却!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撒了谎。
乱七八糟的思绪像一股股拧紧在一起的细绳,邹却隐约觉得这事儿似乎远远不止今晚这般糟心,心底浮起不妙的预感,而某种隐秘的渴求又使他已经无法做到抽身,不安和焦虑漩涡一般包围他。
仅一晚,他变得和那个尚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第三者并无两样。他和徐栖定接吻了,而徐栖定现在是邹岩的男朋友。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尘封的隐秘心迹似乎并未在时间里完全褪去,可徐栖定完全不记得他,只将他看作一个旖旎的排遣,甚至是在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下。
现在想想,徐栖定为什么会忽然注意到他,怕也是因为见着那位轻浮的好友正为难自己,起了同样戏弄的心思吧。
邹却疲惫地合上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同类
早晨七点多,邹却被昨晚睡意朦胧中定下的连环闹钟给炸得脑袋发麻,懵懵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他拿手机看了眼课表,今天不忙,上午去家附近的小学上节大课,晚上一节一对一和一节小班课。
他准备下午回趟父母家。前阵子娄晓青给介绍了个女孩,他直接把见面给翘了没去。这下好了,每天电话催命一样地打过来,躲肯定是躲不过去,只得找时间回去请罪一番。
邹却吃过午饭,先去买了几盒娄晓青爱吃的千层酥,又在水果店挑了一些新鲜水果,就这么两手满当当地到了家。他曾住了十多年的那个家。
娄晓青正坐在客厅看一个关于海洋的纪录片。邹却弯下腰换鞋,她这才按下暂停,慢悠悠走过来接过那些大盒小盒吃的:“这么多。”
“毕竟难得来一次。”邹却笑了笑。
他上一次回来还是春节,娄晓青做了满满一桌菜招待一屋子亲戚,而邹岩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了柜。简直是鸡飞狗跳的一天,他还记得当时娄晓青煞白的脸色,和邹岩怒气冲冲摔门离去的背影。
厨房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他往里瞧了一眼,娄晓青在榨苹果汁。邹却喊道:“妈,别忙活了!我不渴。”
娄晓青很快端着果汁出来:“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你不是爱喝这个吗。”
果汁被她摆在茶几上。邹却没去动,盯了几秒后垂下眼道:“妈,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说上次那事。我这几天也想过了,确实是我太随心所欲,不该一声不吭就放人家鸽子,也辜负你一番好意。昨天我已经给那女孩打电话道过歉了。”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您以后还是别张罗着再给我安排相亲、介绍对象,我之前说过很多次,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谈恋爱也更没必要。”
娄晓青静静听着,不吭声。邹却耐心等她应答,半晌她才带着笑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急不得不是吗,我知道的。”
邹却望着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娄晓青实际上急得很,引以为豪的大儿子长到二十多岁忽然成了同性恋,另一个儿子又性情古怪,对恋爱结婚的事漠不关心。有时被逼得紧了,他也想过要破罐子破摔,干脆学邹岩出个柜,大家一起烦去得了。
但想到娄晓青近些年身体越来越差,过年那阵子就因为邹岩气得躺了好几天。他忍了又忍,还是打算给她留点近乎飘渺的念想。
“你们俩怎么就都这么不懂事……”娄晓青忽然哽咽起来,“老邹不在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过日子,你们还都要来气我。”
邹却只是沉默。
“邹却你说,我把你养这么大,有亏待过你吗?你小时候明明挺听话的呀。”娄晓青抹了抹眼泪,“你从小就没你哥哥招人喜欢,读书也没他有出息……我不还是一视同仁,啊?你哥哥现在每个月赚多少你也知道,你,我就不奢望你出人头地了,但起码多替妈妈着想着想……”
邹却猛地站起来。
娄晓青受到惊吓般停顿了一下:“你……”
“一视同仁。”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冷静地抬手指了指茶几上那杯苹果汁。
“你知道我其实不喜欢喝苹果汁吗?”邹却淡淡地说,“小时候买冲泡的果珍,你只许我们买一袋,因为邹岩爱喝苹果味,后来每周买的都是苹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