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乔又重述一遍:“你妈妈告诉我,她希望你快乐。”
“真的假的?”时柘当她为了安慰他开的玩笑,迎合着笑上两声,“她能说出这话?”
晏乔缓缓低下头,伸出的手掌抓在额头上方,满脸沉郁,很长一段时间沉默,没有多余的任何一种表情。
因而散发出来的气氛也让人跟着一块儿压抑。
许久,晏乔才像放下千斤重担一般看向时柘,沉重开口:“所以,看在她能说出这话的份上,回去吧,送你妈妈最后一程。”
最后的最后,记忆很模糊,好像没有过多的情节回忆,时柘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接收到信息,怎么解读,怎么接受,随而瘫倒,崩溃,不能自已。
后来直到葬礼那几天,他从灵堂跪到坟前,谴责自身一般跪着,近乎从未进食。
没有人能劝动,也没有人再责怪他。
他好像比所有人都要痛苦,这已经是比责怪更惨痛的惩罚。
真应了晏乔那句话时,她反倒内心复杂起来。
他母亲下葬那天,东城下了很大的雨,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过。
他跪在墓碑前,唯一挡雨的遮蔽是晏乔撑起的伞。
“如果可以……”时柘抬着颤抖的手,慢慢触摸到冰冷的碑上,在刻字间摩挲,拂去不断落在上面的雨滴,“下辈子生个听话的。”
崩溃过之后,如今这样面对着墓碑,他反倒表现得很平静,不哭,不闹,气质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脸上看不出悲伤,看不出任何可以有猜测余地的情绪,如同陷进浑浊的沼泽地挣扎,跌入深不见底的幽谷呐喊,像只走不出困境的迷途羔羊。
“我吧,还是不要再当谁的儿子了,不然谁都像你一样倒霉。”时柘突然有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向晏乔,又看了看旁边的父亲,“对不起了,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们,照顾小孩儿应该挺头疼的。”
这些话如果不是在这种境地,晏乔绝不会相信这是她印象中的顽劣小子说得出来的。
他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大的,没有预兆,突然间让人觉得认不出来。
所有人都盼着他长大,真到这一天,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一直到葬礼的流程走完,时柘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跪的姿势都没有变,腰板挺直,动也不动,像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陆陆续续的,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都走的七七八八,林艳梅跟晏东明临走前还想拉着晏乔,谁料她跟跪着那人一般倔,就举着伞动也不肯动,索性也先走了。
最后留下的只有姑父和晏乔。
就在前几天,晏乔以为自己会如何将他提到姑姑墓前痛斥,临到现场,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对时柘说的也不是指责,可笑成了劝说:“晚点雨会下大,该回去了。”
“你现在一直跪着也无济于事。”
“如果你非要这样,那么我跟你爸爸也会在这里陪你耗。”
时柘眼神空洞,看着墓碑,又不像在看墓碑,而是透过这一面硬石,在回想着别的什么。
暂时说不动他,晏乔索性抽了个小空看了眼手机,好一会儿之前就感觉手机有来信震动,一直没有机会看。
锁屏上醒目的第一条信息:还好吗?
关于姑姑这边的事,晏乔没有过多跟陈璟一讲,毕竟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这种烦恼还是自己消化得好。
不过陈璟一也知道这么一回事,没有特别过问,给她足够的时间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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