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桃在暖阁之中等了很久。
齐妈一去不复返,也没有小丫鬟过来给她送点心。
她心里暗暗企盼着的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眼看日影一格一格地移了过去,罗青桃的心里渐渐地生出了几分忧虑。
照理说,齐妈是不会轻易忘掉她的。前面……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想出去看看,又怕被人撞见尴尬,几次开门出去,却又几次退了回来。
在她第四次出门张望的时候,远处小径上终于出现了齐妈匆匆而来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罗青桃担忧地迎了上去。
齐妈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银灰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在风中瑟瑟地飘着。
罗青桃心中的忧虑又加深了几分。见齐妈喘着粗气迟迟未能开口,她急得跺了跺脚,便要亲自回前厅去看。
“您别担心,已经没事了。”齐妈拉住了她,气喘吁吁地道。
罗青桃只得站定,急问:“到底怎么了?”
齐妈迟疑片刻,咬牙道:“新娘子死了。”
“怎么会!”罗青桃大惊失色。
齐妈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拜过堂之后,王爷陪同新娘子去给睿王爷敬酒,没想到那个丫鬟——捧着酒壶的那个小丫鬟忽然从银盘底下抽出一柄匕首,要刺杀睿王爷……新娘子替睿王爷挡了一下,不知怎的就给刺穿了胸口,当时就死了!”
罗青桃听得心惊胆战,许久才问:“旁人呢?”
齐妈拍着胸口道:“旁人都没事。那丫鬟被睿王爷的侍卫捉住,带回睿王府去了。”
“瑞卿表哥呢?那丫鬟是什么底细,怎么会贸然去刺杀睿王爷?”罗青桃急问。
齐妈苦着脸摇头:“就是在书房添茶磨墨的一个丫头,平时文文静静的,从来不跟人红脸儿,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王爷正在查那丫头的底细,说好了明日去睿王府一起审问……”
“万一那贱婢咬定了表哥,或者今天夜里忽然死了……瑞卿表哥可能要有大麻烦了!”罗青桃忧虑道。
“谁说不是呢!不知是哪个丧了良心的,想出这等阴毒的诡计来!”齐妈气得直抹眼泪。
罗青桃想了许久,仍是无计可施。
但凡对宫中的往事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睿王与靖王之间有些不小的嫌隙。这次婚礼上出事,行刺的人是靖王府的丫鬟,目标是睿王爷,死的是出自睿王府、嫁入靖王府的侧妃……靖王想洗脱嫌疑,实在是难上加难!
罗青桃有八九分肯定,这件事根本就是君澈自编自唱。
那夜君瀚中毒与丫鬟一夕风流,并不在君澈的计划之中。君澈做事一向精细,不会轻易用一个在他计划之外的人来做眼线。
所以,她先前的担忧,完全错了。
君澈并不是打算往靖王府里插一根刺,他是想用这个丫鬟的死,再给君瀚栽一项罪名!
假意成亲,唆使刺客假扮婢女谋刺兄长……这罪名在当下这种一触即发的局势之中,足以对君瀚造成致命的打击!
罗青桃越想越慌,却不敢被齐妈看出来,只得强笑道:“先别担心,事情没有那么糟。瑞卿表哥的为人如何,大家都知道的。睿王便是想栽罪名给他,也没那么容易!”
齐妈连连点头,明知这几句话没什么依据,还是不住地称“是”。
罗青桃定了定神,沉声道:“府里的丫头们多半吓坏了,这两日你和几个老嬷嬷们要稳住,别由着小姑娘们吵翻了天。天大的事,表哥会撑着,你们要做的就是别给他添乱!”
齐妈点头应下,罗青桃便挽住她手臂道:“我们先去前面花厅,把宾客送出门去。别让人看着不像话,倒显得咱们心虚似的!”
齐妈早已慌了神,自然不会提出异议。
罗青桃一路急奔到前面花厅,只见原本宾客满堂的厅中,此时早已空落下来。宾客一个也不见,只有几个丫鬟小厮手持着抹布笤帚等物,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罗青桃吩咐齐妈训诫丫头们,自己奔出花厅,提着裙角一路跑到大门口。
原本堵满一条街的马车,此时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素日与君瀚交好的武将,还在迟疑着没有离开。
罗青桃略一沉吟,站在门口遥遥拱手:“今日靖王府招待不周,让诸位大人们受惊了。诸位大人都是沙场之中闯出来的,自然知道人心不乱则士气不衰的道理,不消我做晚辈的多说!今日之后,京中多半会有种种流言传出,请诸位大人明辨是非,毋为小人之言所扰。青桃在此代过世的懿华贵妃和罗家先祖,谢过诸位大人了!”
懿华贵妃,便是罗青桃的姑母,靖王君瀚的母妃。罗青桃担心有人质疑她不该代君瀚说话,所以抬出姑母和罗家来,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算是给了这些武将莫大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