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被她一言戳穿,忽然恼了:“你到底要不要!”
“要啊!”罗青桃痛快地伸出了手。
君洛转怒为喜。
他实在也有些糊涂,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自十几岁起游戏花丛,什么肉麻的话没说过、什么肉麻的事没做过?不说同旁人,就只同罗青桃这一两年时间,也不知没羞没臊地厮混过多少次,偏偏牵扯到这钏子的时候,他的脸皮就莫名地薄了起来。
好在,此刻终于圆满。那象征着生生世世的钏子,终是由他亲手戴在了她的腕上。
君洛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下你跑不掉了。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
“臭美,你若待我不好,我便跑掉,让你再也找不到我!”罗青桃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你不会跑的,你舍不得。”君洛很笃定。
“谁说我舍不得了?”罗青桃不服气。
君洛又从妆奁之中取出一只狭长的小锦盒,却是罗青桃没见过的。
那盒子里装的,也不是什么珠玉首饰,而是几张纸。
君洛笑眯眯地把纸展开,罗青桃便脸红了。
那是她在西楚的时候,让“雪公子”带给君洛的“回信”。
可是,那算什么回信啊!
罗青桃红着脸按住那些纸,笑道:“这些引火纸,你收着做什么?”
“你若不心虚,何必脸红?”君洛笑着打趣她。
罗青桃越发气恼。
这人分明就是嘲笑她粗苯无才嘛!她不怕嘲笑,可他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特地拿这些东西来羞她!
君洛不顾罗青桃的抗议,强把她抱在怀里,展开那些纸给她看:“你看,这头一次回信,你纸上不着一字,却送了我一缕青丝——‘丝’者,‘思’也。你已将万缕情丝系于我身,又如何舍得离我而去?”
罗青桃听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禁暗笑。
那时她不过是因为无话可写,所以才拿一缕头发来搪塞罢了。她哪里知道几根头发还有那么多的讲究!
这时君洛又展开了下面一张纸:“还有这个——”
罗青桃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张纸上仍是未着一字,却乱七八糟地画着许多圈圈,一个套一个、一个连一个,连罗青桃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君洛笑嘻嘻地问她:“你是想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对不对?”
罗青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对!你说的都对!”
君洛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去。
再下面一张纸上却是有字的。罗青桃写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她忽然很想知道,君洛能把这些数字理解成什么。
却见君洛拈着那张纸笑道:“昔年司马相如入京求官,多年未归。夫人卓文君曾以数字为书,传情达意。书云‘一别之后,二地悬念……’青桃,你对我的思念之情,我如何能不明白?”
他尚未说完,罗青桃已笑倒在他的怀里:“是是是,你都明白!”
君洛立时得意洋洋。
罗青桃看着他的笑脸,忽觉满心都是欢喜。
那时离别,她自然是想他的。可是她不擅文思,对他的来信只能以胡乱涂鸦来搪塞。这样的“回信”,实在是当引火纸都不够资格的。
可是君洛硬是能从她乱七八糟的涂鸦之中,拼读出深切的思念来,这如何不是一种奇迹?
她的信中没有思念,可是心里有,他懂得。
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哪怕那时她正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他仍然能从一张废纸之中读出她对他的思念。
这不是一个笑话。
他信她,他懂她!
谁说以谋算开始的故事,不能以圆满而结尾?只要两个人勇敢地捧出自己的心来,坚定地信着对方的选择,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跨越的!
房中龙凤花烛摇摇晃晃地燃烧着,映照着一屋子的暖色,让人心中忍不住地喜悦起来。
罗青桃向桌上的合卺酒瞅了一眼,君洛立刻端起酒杯,向她示意。
合卺嘉盟缔百年,这是成婚时最真切也最朴素的信念。
直至饮下了合卺酒,罗青桃才敢彻彻底底地相信,她这一生纵有再多苦难波折,也都已经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懂得”而满全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