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随口道:“军中熟铁的烧制之法,旁人的确不知,但家兄在工部任职,对此道却也有些了解。”
方如逸心中一喜:“愿闻其详。”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秘密,我在山南时,认识一位曾在工部待过十几年的夫子,他也知道这个。”杜迁缓缓喝了口茶。“只要在炉中加入七成煤炭和三成木炭,烧制出来的熟铁就能符合军中标规。”
“原来是这样。”方如逸点头不绝。“虽说不是什么大秘密,可即便是我这样在军中长大的人,也不知个中门道。今日还真是要多谢杜公子为我解惑。”
杜迁并不在意,含笑道:“闲谈罢了,算不上什么解惑。”
该问的话已经问完,方如逸侧身对余照道:“去院子里瞧瞧,杜公子的熟铁可还烫手?”
余照忙去了,不多时便回到前厅:“姑娘,已经冷得如常了,伍师傅正在包扎呢。”
方如逸点了点头,对杜迁道:“今日与杜公子畅谈一番,甚是尽兴,将来若有机会,再向公子讨教。”
说话间,包好的熟铁送了过来,杜迁接在手中,客气两句,转身离开。
没等出门,他却顿住脚步,似乎犹豫了一阵,才回身过来,对方如逸道:“可否请方姑娘借一步说话?”
方如逸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走到一旁,杜迁压低声音:“我近日知道了一件事,或许对姑娘来说是个不错的消息。”
“公子请说。”
“官营的淳桦铁冶下月就要裁撤,以后军中生熟铁都由私铁坊来供,方姑娘不如照我今日说的那个烧制之法,炼上几炉子的熟铁,等招单会一出来,也好有所准备。若真能接下朝廷的单子,将来你这私铁坊定能长久地做下去。”
方如逸大为吃惊,不知他一个与自己才见了两面的人,为何忽然说起这些秘密来,迟疑片刻道:“裁撤淳桦铁冶的事,朝中一点消息都没有,杜公子多半是从令兄那里得知的吧?这事还没过明路,公子怎么告诉我了?”
杜迁道:“方姑娘独自一个撑着方家家业,实在辛苦。你说得没错,此事是朝中机密,我本也没准备说的,刚才不知怎的,见姑娘对坊中事务如此上心,就,就不由自主地说出来了,还望姑娘莫要告诉他人。”
“杜公子不觉得我在生意场上泡着,两手铜臭,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怎么会这么想!”杜迁有些着急,音调也高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方姑娘正正经经做生意,凡事亲力亲为,只有那等没见识的,才会瞧不起姑娘。”
方如逸心中动容,越发觉得杜迁是个明理通情之人:“公子今日告诉我的事,我记住了。如此恩情,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回报。”
杜迁背了手,笑道:“只要姑娘坊中的炉子,能再帮我炼上几块好铁,我便万分欢喜,别无他求了。”
“杜公子以后只管来,凡是你要的熟铁,我一概只收本钱。”
“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杜迁一拜,想了想又道:“军中熟铁的标规若是拿不准,烧制之前来杜家给我递个信,我一定过来帮姑娘掌掌眼。”
方如逸欣喜道:“多谢杜公子相助。”
杜迁转身去了,余照上前来,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姑娘,杜公子同你说了什么?”
“他把淳桦铁冶要裁撤的事告诉我了,叫我早做准备,争一争给朝廷供铁的单子。”
余照一脸惊讶:“他也知道这事?姑娘,他为何帮我们?”
方如逸缓步走到厅中,慢慢坐下:“他是个明事理的,说见我独自撑着家业,实在辛苦,就跟我透露这个消息。”
“这位杜公子,还真是个好人,又有才学,又有见识,也不像京中那些多嘴多舌的,瞧不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只可惜他是个庶子,没法参加春闱,否则如此大才,一定能得朝廷重用。”
方如逸听了也是感慨:“谁说不是呢。对了,林掌柜回来了不曾?”
“已经回来了,刚才本来要来见姑娘的,但杜公子还没走,就在院子里跟伍师傅说话。”
方如逸起身往后院走:“他可是问得标规了?”
余照笑道:“他满脸喜色,定是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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