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轼的眉眼间腾起一丝笑意:“如逸,你我都知去岁断亲,实乃迫不得已。眼下何龄不在京中,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若同我这般生分,倒叫我心里愧疚。”
见他提起何龄,方如逸心里蹿了些火,脸上却不动声色:“何姐姐爱慕王爷风姿,一时糊涂行错了路,我都明白,绝没有怪她的意思,更没有要与王爷生分的心。”
她双目微抬,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日王爷突然出现在刘家花肆的庭院里,可是见我遭罪,想来救我?”
元轼正要把话头往那日的事上引一引,透出自己本有相救之意,此刻听方如逸主动提起,心中喜不自禁,嘴上却故作姿态:“说起那日,真是惭愧。本王一进花肆的雅间,就听见外头大有动静,开窗一看,竟是你被人伤着了。
虽说本王丝毫不通武艺,可也不知怎的,一见是你,胆子也大了,赶紧出去想拦住那毒妇,半点没想过自己可会受伤。幸好江国舅来得及时,他武艺高,否则本王真冲上去,只怕今日就没有命在了。”
方如逸安静地听着,听见他的言辞恳切,满心里的拳拳爱护,似乎那日若没有江与辰,他元轼定要为自己拼命。
方如逸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眼中顿时蓄泪盈盈:“王爷如此待我,真叫我……”
她哽咽几声,勉强开口:“说起来,我应该好好谢谢王爷的,只是我身子骨弱得很,这段时日又忙着养伤,便将此事给忘了。幸亏今日见到王爷,否则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如逸,你我之间,千万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元轼突然急切起来,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的,我心里对你仍有深情,都怪何龄从中作梗,否则去岁我们便成亲了……”
“王爷慎言。”
方如逸忙打断了他的话,可目光却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有万千的不忍不舍。
“王爷如今正在和左家说亲,虽说未过明路,但京中谁人不知,此事是板上钉钉的。王爷心里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叹你我二人终究是有缘无份。从今往后,还请王爷珍惜眼前人,别再念着我这个旧人了。”
“可我心里却还是日夜想你。”元轼轻叹,眼神里是如许深情。“我同那左家姑娘从未有过什么情谊,若是能有法子再与你相伴一生,我定会拼尽全力,去圣上面前求他给我们赐婚。今日见你从珠宝铺里出来,我只觉得上天垂怜,能叫我再和你相遇。”
此刻,方如逸总算明白过来,今日元轼请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相见,又说了好些看似掏心掏肺的话,多半是一面勾出自己从前对他的情意,一面让来来往往的路人们瞧着看着,好传出自己仍旧对梁王有情的风言风语。
两厢里一促一逼,说不定她方如逸,又会生出嫁给梁王的念头来。
就算不嫁,对元轼而言,能勾住自己的心也是好的。
思忖间,元轼还在兀自剖白:“……如逸,就算我将来娶了左家女,可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
见他言语缠绕,似乎要和自己在这里坐上许久,方如逸心生厌恶,脑中不住地想着脱身的法子,别过头道:“还请王爷莫要再说这样的话。王爷那日的相救之恩,民女改日定会派人登门道谢……”
“谢他做什么?”
窗外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不羁,有些急切。
方如逸愣了愣,转头一看,江与辰正背着手,身姿挺拔地立在外面,目光不住地在自己和元轼身上扫来扫去,眉头也皱紧了。
“如逸,那日明明是我救了你,你正经该谢的人在江府,不在梁王府。既然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为何不登门?不拜访?反而坐在这里,谢个半点力气也没出过的人?”
元轼虽说暗恼江与辰的话,可面上的功夫却做得颇足,忙起身道:“江国舅说得是,方姑娘,江国舅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好好谢他才是。”
“我没跟你说话。”
元轼脸色一僵,顿时语塞,方如逸的心绪也不宁了。
刚才他出言解困,其实自己是十分感激的,本想随口再扯两句客套话,借坡下驴,摆脱元轼今日的纠缠。
可却忘了,江与辰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之人。
眼下他为着给自己解围,不管不顾地把元轼的面子驳了去,要是自己不留下来劝和一番,只怕元轼这个小肚鸡肠之人,会从此记恨上他。
若果真如此,岂不是她方如逸的错?
思忖片刻,她稳住心神,正要开口说两句套子话,把江与辰打发走,再好好安抚元轼。
就在这时,江与辰却突然单手撑住窗沿,从外面翻了进来!
茶肆里的客人们,本就注意到了这边动静,这下更是惊呼连连。
一个茶客去过刘家花肆,认得江与辰和方如逸,胆一肥,扯着嗓子喊道:“江国舅,你还真缠上方姑娘了啊!”
“缠?”江与辰眉梢微扬,身形轻快地走到方如逸面前,盯住了她。“我只是想来问问,救你一场,为何不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