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我们并没有复婚,从法律层面来说,你我之间没有关系。”
陆晏洵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笑了。
“渺渺,”他笑得十分自嘲,甚至怀疑自己由于劳累过度而产生了幻听:“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刀两断?”
“晏洵,”陆慧一的表情十分平静:“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弥补你所谓的愧疚?”
“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估计你自己都没弄明白。”陆慧一并不遮掩:“我不想被前世的过往束缚,希望你也一样,从前的那个陆慧一已经死了,现在的陆慧一,真的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
她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赶高铁。”站起身要走,却被陆晏洵抓住了胳膊。
“渺渺,可以不要去吗?”
“已经决定好了,工作那边我也做了交接,不可能反悔了。”她顿了顿:“还有,你不要打听我的去处,不要去找我。”
她挣了一挣,态度十分决绝,但陆晏洵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抓住她手臂的手收紧。
透过他掌心的热度,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极力克制的情绪。
“我想要的是你,从前还是现在有什么分别?”
陆慧一转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
“从前的我,一直在努力做你心目中的完美妻子,但现在的我,不会把你看得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回首前世的那段婚姻关系,陆慧一感到深深的遗憾,和陆晏洵当了二十几年的恩爱夫妻,然而当她得知自己罹患胃癌时,竟然一点也不想把这个噩耗告诉他。
她一直不愿也不敢承认,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对他如此失望。
她也知道陆晏洵清楚这一点,不然,他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的态度,直到避无可避。
“我都明白,”陆晏洵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他仍旧没有松开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这么多年你一直过得不开心,就像你明明不喜欢孩子,但还是为了我生下了珊儿,你明明生了病,却不打算告诉我,居然生生拖了那么久。”
“晏洵,我一直没有同你说过,”陆慧一忽然笑了笑:“我很爱珊儿,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更是因为,”她长舒口气,多年来积聚于心的话终于出口:“她是我跟你的孩子。”
在陆晏洵心神俱凝的瞬间,她已经挣脱了他,快步走到门口,但她还没有来得及推开门,就已经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
陆晏洵的呼吸灼热,拂在她的耳畔,莫名含着一点凄楚的意味,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和强烈的心跳,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良久只是哑声道:
“明天让我送你去车站,就算是看在珊儿的份上。”
他这样恳切,几乎有些卑微了,陆慧一终于无法继续硬起心肠来拒绝,她厌恶自己的优柔,恨自己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果决。
所以就像那部日剧的名字,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水电气费皆缴足,也约好了可靠的家政定期上门打扫。陆慧一环顾四周,突然顿生了一种荒凉感。
从考上大学时来到这座城市,如今已经整整10年了,她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如今看来,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并不属于她,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换一个环境,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发车的时间是在上午,陆慧一夜里失眠,6点便早早起床,当她检查好一切,打开门准备下楼时,发现陆晏洵就站在门口。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习惯性接过行李箱,问。
“嗯。”
他的眼下显出一块阴影,语气听起来却还算轻松。
早上起床的时候天色就是灰蒙蒙的,这会儿仍然没有放晴,又不似要下雨的样子,纯纯的空气污染,无端压抑得很。
“照顾好珊儿,别让她受欺负。”临进站前,她想不出什么告别的语言:“干爸干妈那边我没来得及当面解释,劳烦你转达,请他们不要怪我。”
“我会的。”
陆慧一点点头:“再见,谢谢你送我过来。”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的脚步顿了顿:“保重身体,别应酬得太晚了。”
“好。”
陆慧一进站之后很久,陆晏洵仍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很想对她说些什么,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却无动于衷,这还是他平生头一次有这样怯懦的时刻。
但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慧一的病逝给了他致命的打击,自他重生的那天起,该怎样挽回妻子、如何弥补亏欠,已经占据了他除工作之外的全部所思所想,几乎让他没有时间去冷静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这段婚姻和这段感情的。
直到陆慧一近乎冰冷地对他说:“也许你并没有察觉,你对我所有的好,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承受心理负担,为了制造一个完美的结局。”
她这样直白地否定他们的一切亲密过往,几近令他崩溃,他甚至想强迫陆慧一留下来,就算被她责怪甚至记恨,他也想要自私甚至疯狂一次。
但理智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也十分痛恨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自己竟然还抱有所谓的理智。
在面对陆慧一那些简短却一针见血的话时,他根本无法反驳,他已经被前世的过往束缚得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