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不想再费神去收拾这一摊烂摊子,提起包叫住陆优:“你别理了,明天我找人来换个锁,我今晚不住这儿了,我们出去吧。”
听见这话的时候,他正在弯腰把地上的靠枕捡起来,起身愣住,转头看我,“嗯?”
我再重复了一遍:“这地儿没法住了。”
他顿了一会,“那你今晚住哪?”
我看他一脸挺紧张的样子,开玩笑道:“你那有多余的房间吗?”
他确实挺紧张,脸上肌肉都绷紧了,迟疑了一下说:“我妈住我那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本来应该是个预想中的答案,可是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失落。真是矛盾的心理,还不如不要问,自讨没趣。
我笑:“我去外面找个酒店。”
他低头:“那行,我带你出去。”
楼道里很黑,每个拐口的窗外看出去,都是百家灯光,外面挺亮堂的。突然远远地传来一声轰隆声,夜空里相继绽开烟火,绚烂的颜色由一个亮点向四周蔓延,直至染红了一角夜空,很热闹,就像全世界都在庆祝新年一样。
我感到了孤独和寂寞,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和家人团聚,享受家庭的温暖,对比感空前地剧烈。
曾经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一路走得很远,没有我,他们都走得很顺利;而即便有我,也不能影响任何人的轨迹。现在我的生活,只有一个人,和任何人都没有交叉,没有人进来,而里面其他的人,也早已走出去。
我对陆优说:“再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出去就行,小区拐角的地方就有一家酒店。”我站在车旁边,突然不想上车。陆优的车是一个小空间,里面有他,有吴莎送给他的礼物,还有他生活里的其他人:他妈妈,王舒,等等等等。而我对他的空间而言,微不足道,不能决定他的行驶方向,也不能决定每个座位上坐着谁,只能短暂地在里面呆一会,进来再出去。
他拉开车门:“那带你出小区吧,反正我也要出去。”
我没有进去,挺认真地对他说:“真的不用。”本来就应该划清界限,而且要把这个界限画得很粗很用力,要不然再给自己留下什么暧昧的空间,多没意思。
就这样僵着,直到我的电话响了,是付安东的电话。
他问我到家没。
我说到了。
付安东吞吞吐吐地问:“……其实我和我爸说过你进公司的事儿,可能太早他给忘了。”
我觉得这些真的都没有关系了:“没事儿,真的。”
他欲言又止,估计是怕我伤心,就匆匆挂了电话:“你没事儿就好,那我先挂了,早点睡。”
我挂了付安东的电话,和陆优说:“那……拜拜。”接着就往小区门口走。
走了没几步,身后响起车发动的声音,前面的路被身后的车前灯照得挺亮,我往旁边让了让,他开车从我身边经过,开得挺快的,车里面的人的侧脸一闪而过,看不清楚。
陆总监昨天晚上出事了
51
我找了间连锁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利索地去家具市场换了扇门,再去商场买了一套床上用品作为新年伊始的更新换代。在家里理东西理了一整天,发现这个小偷还是个文化人,我从英国带回来的一本英文原版限量的小说也顺走了。
年三十,商场里到处都是折扣减抵跳楼价。我抱着新的靠枕回去的时候,心情似乎好了那么点儿,在旁边的书店买了一本《锦官城遗事》,作为成都之行之前的铺垫。
理完东西都已经到了晚上6点,吃年夜饭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我家都要包饺子,但不擀饺子皮,我爸不会,我就更别指望了。去超市买现成的饺子皮,再剁个猪肉白菜馅,父女俩一块包,我爸包饺子特别粗,只有一个原则,合上就成,所以他包出来的饺子就是个标准的半圆,不捏边,本事就在于下锅还不会开口。
想起这些,我特别馋,馋到受不了,出门打个车去沃尔玛买了挺多速冻饺子,下锅煮了一碗,蘸着醋吃还挺香。
8点整的时钟敲响的时候,电视里开始播春节联欢晚会。我抱着碗坐在沙发里,最庆幸的是那小偷没把电视给抱走。我这没电梯,他抱着我的ipad、笔记本、相机,揣着几千块现金,估计也实在腾不出地方来拿这个电视机。
我突然就释怀了,挺同情这小偷,这是要回去过年前的最后一票,才顺了这么点东西,也不知道够不够凑个路费回家。
孙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把最后一个饺子吃完。
“孙总,您好。”
“小许啊,你在家呢?”
“对啊,看春晚呢,给您拜个年,祝您全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孙总和我寒喧了几句,再道:“你是在北京吧?”
“是啊,我北京人。”
“小许,是这样。我回山西过年了,明天可能得麻烦你件事。大过年的,找人实在不容易。”
我纳闷:“什么事?”
“投行部的陆总监昨天晚上出事了,你可能不太清楚,他们那帮人年前赶那个案子赶得太紧张,压力太大。现在这大过年的出事,弄得一家人年都过不好。”
我顿住:“陆优?他出什么事了?”
“心肌梗塞,说是昨晚上突然就发作了。好在送医院及时,要不然……”孙总叹了口气:“干他们那个工作的,上一年不是出过一个猝死的么?”
“那、那怎么办啊?”
孙总安慰我说:“你先别急,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人在太原也过不去。我是这么想的,你呢,要是方便的话,明天去医院,代表咱们公司看看情况,也送份礼表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