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复杂的人家,远志都觉得水深,她纳闷,刘家怎么会结这样的亲?难道真是冲着金家门楣,以为这样刘家也能跟着沾光?那岂非卖女?刘家是遇到什么难处,要这么做?
远志忙止住自己这样想,或许金家的公子也是纯良之人呢?切不能因自己道听途说就白白诬陷别人心术不正吧,佳缘难觅,若还没开始就看死,自己用心也不免险恶了。
于是自欺欺人地笑道:“父母总是会为子女筹谋的,总得是他们信得过的人,都是好事,倒不必忧心在前,反徒增烦恼。”
此时天香端了姨娘老家送来的龙睛,织罗手快,拉着她进屋,忙将话头引开,几人分食,边吃边聊,刘茵的事不便让天香听到,就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总算将话头引开,谈笑间刘茵也高兴了些。
只扫兴的是,又过了一会儿,刘家的仆妇挤到跟前,催刘茵回家。那仆妇随她来过顾家几回,专爱多嘴,把着刘茵倒像她是主子,一开始织罗看不惯还会动嘴打她的脸,可之后见那仆妇在刘茵面前依旧盛气凌人,也就知道回了刘家,贱妇要变本加厉,冲着刘茵且忍着了。
此时刘茵见着人来,已经乖乖起身要告辞。结果仆妇嘴里嘟嘟囔囔,又说些金家刘家良禽不良禽的话,直戳织罗肺管子。
远志看了刘茵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子,都觉得老天不公。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都要欺她呢?她叫住刘茵,依依不舍,她对人的气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她害怕与刘茵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们下一回什么时候才能见呢?”
刘茵笑了:“很快的,我也不一定走呢。”真让人笑不出来。
“你若不好的,可需得叫我去,知道吗?”远志边说,边偷偷捏了捏刘茵的手。
那一边仆妇早就等得不耐烦,也不管刘茵和远志还有话要说,一用力就扯她,刘茵嘶得叫了声。也不管此时身在顾家,远志还算顾家半个恩人,直接口出狂言:“戚姑娘这话说得奇怪,可是平白无故咒我家小姐?”
织罗她不敢惹,远志她还不敢吗?
远志原本就在气头上,这仆妇嘴里不三不四,正要送上门来,她一把拉过刘茵,刚要开口教训,只见那仆妇自己身子一歪,滚下台阶,倒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喊疼。
远志侧目一看,织罗早悄然立在一旁,脸上做戏一样,望着仆妇脚边的碎瓷瓶大喊:“啊呀!好端端的,怎把我的观音瓶敲碎了!”
常来顾家的人都知道织罗最爱摆弄这些摆设,且是时人求精致,放到织罗,用的都是最好的,砸碎一个,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攒出赔偿,可不是要了这仆妇的命?
眼下织罗只觉爽快,非要有五两喊高到十两,狠狠吓唬她,让她还敢狗仗人势欺负主子。
那仆妇晓得织罗油盐不进,又向来看自己不爽,却也不想在黄毛丫头面前,丢了面子讨饶,索性也倒在地上耍起无赖,嚷嚷着胳膊断了腿折了,说了一阵子胡话,大意就是顾家欺人,小姐忘恩,日子没法过了。
这不是恰正中远志下怀了?
她也学样,假惺惺扶起那仆妇,好一阵摸索,摸到了肩,下了死手重重一推,这一推,不疼也要疼,不断都要断。
只听这仆妇一声尖叫,快要划破天,饶命饶命地乱喊一通。
“好婶子,没事的,只是脱臼而已,我来给您接上?”
也不等那婆子推拒,远志直接顶着她的腿,掰着她的胳膊,咔嚓一声,骨头也分不清是拆开了还是合上了,老婆子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嘴歪眼斜,骂骂咧咧好一阵才消停。
“好婶子,您再试试,可是好了?”
那仆妇明知这是两个丫头合起伙来折磨自己,却是气到一句都骂不出来,瞥见织罗一旁窃笑,真是又羞又怒。
织罗这时候开口了:“好婶子,若是别的,我今儿也就罢了,奈何这观音瓶可是巡盐御史家的王小姐赠给我的官窑瓶,江州只有三只,您若没钱,我便要去刘家要,我可不比你家小姐好说话,今日的事,我也要与刘家奶奶好好掰扯掰扯,问问她的婆子是不是都这样不讲规矩!”
仆妇见织罗把主母搬出来压她,偃旗息鼓,怕这个疯丫头真跑到奶奶跟前去,只是脸上还不服。
刘茵一下就被她吓着了,躲在织罗身后,偷偷拽了拽织罗的宽袖:“要不,算了吧,也别太为难她。”
刘茵出来劝架,织罗本还有一筐的话要说,心道,那仆妇分明是恩将仇报的人,她得寸进尺,何苦还要步步推让,但不想让她难堪,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那仆妇眼看远志和织罗,她一个都治不了,再留不知要被讹什么,咬牙切齿瞪了刘茵一眼,跑似的就出了顾家。
一出戏做好,远志不禁担心:“那之后怎么办?有什么法子能把这婆子调开吗?”
织罗狡黠一笑:“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过了三日,仆妇果然来找织罗,也不敢进门,在外头扭扭捏捏,水芝问了一句,才拿出一袋子钱来,果真是来赔那个观音瓶的。
织罗掂了掂,数目应当是对的,还揶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婶子既还得出,可见平日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得很。”
仆妇背地里早把织罗骂了个遍,面上还要赔笑,见织罗不再为难她,便以为事情过去了,又是原形毕露,恨织罗白让自己出血,掏了那么多钱,回去一路上在顾家院子留下多少口唾沫,仍不觉得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