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顺势就被比丘尼引了进去。
比丘尼见到她,眉眼总算露出些和顺,好在让她顺顺当当就进来,一切太平。
这一次只有远志一人,她做贼心虚,其实慌张,以至于手心都冒了汗,所有这些,幸而比丘尼都不知道。
她将她引到自己屋,等不及要让远志对自己望闻问切。
远志却不让着急,见她一路仓促,左顾右盼,故意问:“师父可是并不方便我进出永福庵?我瞧您一直都很谨慎的样子。”
比丘尼被识破,讪笑道:“哪儿呀……进出倒不是不许,只是若外人来此,多要惹出是非,贫尼也是为躲麻烦罢了。”
远志笑道:“那不是好办?永福庵总有偏门小道,届时我从那儿过来便是。”见那比丘尼迟疑,想答应又不答应,佯装任其自便的样子,自顾自摆弄着诊箱里的诊具,道:“也幸而师父昨日就来了帖子,不然我过两日还要去别家出诊,哪个时辰能来不能来都说不好,到时还得劳师父多等待,别让我吃了闭门羹才好。”
比丘尼伸出手来,露出一截腕子,心里却横想竖想,觉得还是留个侧门出来的确方便,便说:“要说永福庵的边门倒也不是没有,原本是金家女眷来祈福时,为了不冲撞才留的,她们在前堂吃斋念佛,凡有该送的该买的,就都是从那个门进,就在西南侧。”
“那我便留下约定时间,到那日师父替我留着门,我偷溜进来,再偷溜出去,便无人知晓,也省去你的麻烦了。”远志瞥见比丘尼有所动,才把话落回病症上:“这两日可又有头疼眩晕?”
比丘尼叹气:“还有呢,不见好。”
远志让她伸出舌头,又看她的眼睛,摸了摸她的脖子,仔细听她的声息:“我今日给你施针,再给你个方子,你拿着方子配药,药引子便是白虎汤的药气,喝的时候要就着这股药气一气呵成,白虎汤需煮沸,火不能灭,待药都喝完才罢。”
“这,大夫,光施针不能好么?”
“不能。怎么?师父又不方便?”远志装出不耐烦,问道。
比丘尼谄笑:“大夫您莫见怪,只是永福庵的住持年老体弱,闻不得这个味,而这药味这么重……”
“那,永福庵就没有僻静点的角落?”
“有是有,不过,施主上次来也听到了,那里邪气,住在那儿的少奶奶,也的确是一直病病殃殃的。”
“这,我可就没法了,总不能让师父您门外坐炉子煮药吧?”
远志觉得这主意够荒唐的,却没想到比丘尼一听,眼睛倒亮了:“这倒也行!”还没等远志反应过来,推门就叫住了一个小尼姑:“诶,把映翠叫来。”
远志眼眸一转,手指不住抽动了一下,面上仍旧不惊不喜,耳朵却竖了起来,只在听映翠的脚步声,就怕错过一丝。
“无尘师父,您叫我?”映翠的声音已从外传了进来,远志悄然站起身,默默看着窗外,好捕捉到她的影子。
“明日你在东南侧门外支两个小炉,我有两份药,你去煮了。”
远志在门内,轻轻咳嗽一声。无尘脸色一变,索性将映翠拉近了屋,映翠面色勉强,似乎有意避开无尘触碰,始终低着头,望着远志踏在地上的脚。
无尘在她身后关上了门,这才同映翠说:“这是我的客人,你出去后不准声张,知道么?”
映翠怯生生与远志碰了一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志摸了摸鼻子,轻摇头,示意映翠不要露馅,映翠乖巧地低下头来,却已是满心欢喜。
远志将方才说给无尘听的话,又说了一遍,暗暗提醒映翠,白虎汤的汤要给的不是无尘而是刘茵,映翠聪慧,一下就懂,心中对远志千恩万谢。再将远志的话复述一遍,挑出重点来,让远志明白她都听懂了。
“好了,”远志说道:“可有笔墨,我要开方。”
无尘巴结,指了指旁边桌椅,上面一本《金刚经》已经落了沉。远志推开,将纸摊开,在上面写了起来,一张方子是给刘茵的,另一张是无尘的,都交给映翠,冷道:“莫弄错了,哪张是哪张,你都清楚?”
映翠速速点头。
此时远志又说:“辛苦无尘师父看好侧门,下一回,我便只从那道门进出了。”她说此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挪了两步,恰好挡在映翠身前,她面对无尘:“好了,师父且去榻上躺好,我要施针了。”手却背在身后,指间夹着一张纸,叠成薄薄一片,递给映翠。
映翠眼疾手快,迅速收了下来,藏在袖中。
远志感觉手上一空,返过身只对映翠说:“行了,你可以出去了。”波澜不惊,声色暗藏。
映翠快步逃似的离开无尘的住处,一路奔到刘茵的房里。
刘茵斜靠榻上想要小睡,却被人推醒,醒来时朦胧中见到兴奋异常的映翠。
“戚姑娘来了!”映翠小声,欢欣难抑。
“你说什么?”刘茵以为自己妄想。
映翠又说了一遍:“戚姑娘来了!她还给了我一张字条,你看!”
映翠摊开掌心,里面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小纸片,那真的是远志给的吗?
“姑娘,快打开看看!”映翠催促道,将纸片塞进刘茵手里。
刘茵坐起了身,战战兢兢地摸着这方纸片,好像怕弄碎了它,她小心翼翼生怕撕破,将纸片折开,再折开,里面的笔墨字迹终于现形,露出了远志落下的笔画。
“逃。”刘茵最先看到的是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