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母可在?”
秋蝉意外,竟不是来找荣娘的?
“哦,在,我去通报一声?可娘子找她什么事呀?”
秋蝉从远志脸上看见了难得的狡黠之色,听见她说:“她忘了一件东西,我给她送回来。”
秋蝉不明所以,后退两步,请远志进门。远志颔首点头,向她一笑:“多谢,可否带我去见她?”
待秋蝉去通报时,远志踏进院子,彼时荣娘正在那里浣衣,身边两个孩子追跑打闹,荣娘喊不听,正无奈地叹气,转过头,看见站在面前的远志。
“戚大夫!”荣娘惊喜道,她起身:“你怎么来了?”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荣娘迟疑了一下,而后展颜:“算是比之前好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您的药我吃了,是见效的。”
“但毕竟是药,其实是伤身的,你身子本无大碍,若为了此事这样用药……”远志说着不自觉有些苦恼。
荣娘安慰她:“可我现在好多啦,对了,你突然到访我也没什么能准备的,等我,我去给你泡杯茶。”
远志拉住荣娘:“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你婆婆的。”
“找她?”
远志刚要开口,秋蝉已上前,为难道:“奶奶正要歇息呢,娘子的事若不要紧要不要改日再来?”
荣娘怪道:“方才不好好的?”
远志冷笑一声,顺着方才秋蝉行来的方向冲了过去,走到东面一间屋子,知道那老太太就在里面,一伸手,哐当一声,将门推开。
“啊!”果不其然主母大人正襟危坐,哪里像是要歇息的样子,只听她呵道:“秋蝉!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得力了,什么人竟敢放进来。”
秋蝉左右为难,讷讷开口:“她说……”
远志抢先一步:“奶奶别急着轰我,我来可是有件东西要还您。”说罢将手中木桶啪地一声砸在面前圆桌上:“奶奶,这东西,您可眼熟!”
“你,你,什么腌臜东西就往我这儿扔!”老太太干瘦的脸上,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奶奶,您可睁眼看清楚,这东西里里外外纤尘不染,你拿什么说他是腌臜东西?”远志提起木桶就往梁婆面前怼去,直接将那泔水桶放在她腿上,吓得梁婆慌不择路,扬手一推,那木桶哐当一声落地,本就旧了的的东西又摔出一个坑。
远志皮笑肉不笑:“奶奶,若您瞧我不顺眼,大可与我直说,开罪了您的地方,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礼,也会改正,但要是无缘无故玩这种倒泔水的把戏,我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这一次我且当您在气头上不跟您计较,下次倘还有,那我便对您不客气!”
远志一通话是行云流水,梁婆听着脸上却是青一阵红一阵,一个被儿子捧在天上的老太太,哪儿能受得了被个丫头指着鼻子骂,可奈何她不识字,不会拽文,让她不带脏字说这么一长串话,她如何说得?
于是只好张着嘴,你你你的指着远志,气得嘴歪鼻斜,终于憋出一句:“哪里来的妖妇!天理何在啊!”她一双枯老的手,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上一条条皱纹绕成了圈,指着荣娘:“敏政啊!你不在,你媳妇就和外人合起伙来欺负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
荣娘看的是心惊胆战,见远志给自己出了口恶气是很痛快不错,然而婆婆真被激怒,拿远志是没法子,可到头来作践的还不是她?
她赶忙将远志拉出屋子:“好娘子,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可你白天骂她,晚上她便会变本加厉待我,你就忍忍吧,就当为了我。”
远志一面心疼她,却一面想要叫醒她:“你以为没有我,她便不会‘变本加厉’待你了吗?”
荣娘愣住,里面梁婆还在哭天抢地,她却没有进去。
“她想要欺你,是因为你好欺,你若是个硬骨头,她又怎会那样对你?今日不是我,即便只是她找人作践出气,是否还是轮到你?”
“我……”这是事实。
“荣娘,难道你不会说不吗?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能拒绝呢!”远志怒其不争。
荣娘眼眶一红:“娘子,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说了不,那我以后吃谁去呢?我是靠梁家养着的呀。”
“你是梁家的主子,你是他的妻,秋蝉都能有一份工钱,难道你都不配说一句不吗?”
“对咯!”梁婆尖利的声音如利箭刺了过来,刺穿了她们的对话,她幸灾乐祸地高声说着:“你吃我儿子用我儿子的,如今胳膊肘朝外拐!就该让我儿子休了你!”
远志一把将荣娘拉到身后:“梁奶奶,您有气冲我来,何必为难她?难道梁家的家风便是欺软怕硬?”
梁婆怒不可遏:“呵,你以为你能护着她?她还不是要住我们梁家的房,吃梁家的饭,她生的孩子也得姓梁,死也是梁家的鬼!”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江州刘茵如此,金陵荣娘亦如此。远志觉得悲愤交加,气如泉涌,扬手就要打梁婆一巴掌,可手抬起还没挥下,就被人握住,拦在半空。
远志回头看去,竟然是王芷。
最先喊出声的却是梁婆:“啊呀,柳家娘子!你可得来评评理。”
王芷气定神闲走上前,笑道:“门口就听到了,什么事要闹这样难看。”话说着,眼睛瞟着远志。
远志生奇,怎这老太太好似很服王芷一样。
梁婆本还要絮絮叨叨:“你可不知道啊,这……”
“好奶奶,”王芷插嘴,截住她的话头:“今日的事我有空再来打听,此番来,是想跟您道声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