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门口,朝着一隅的郑魁道:“护好人,若出岔子,提头来见!”
郑魁讷讷一低头,悚然一紧手臂。
凤凰已然昂头背手,傲然而去。
我探头探脑看着凤凰远远离去,又静默了会儿,才拨拉着门板歪出一个脑袋瓜子:“郑大哥,一会咱们去逛街行不?我听说,这姑苏,可是有江南园林甲天下的美誉,这会子夏日,我想去逛逛!”
郑魁浓眉一跳:“公子吩咐,小姐您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我呵呵一笑,见那双眉,跳了又跳:“公子说了不让我走动?”
“不曾,可也没说让。”
这回,轮到我跳眉毛了,左思右想了番,我突然福至心灵,大大方方出门,一步蹦了两跳,猛然扑过去两手一插挽住了郑魁:“郑大哥,去逛逛嚒,好不好?”
郑魁浑身一颤,高大的身子摇了摇。
古铜色的面,一瞬间由下及上,但凡看得见之处,皆是一片嫣然。
“姑,姑,姑,小,小,小姐请自重,去,去,去,属下带您去便是!”他费力挣脱我的挽手,言语张颠。
爹爹说: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一招不制敌者,便该懂得变通,既然淑女这招不灵光,我那含蓄也就没必要继续,朱女那招虽然不靠谱,借来试试也是好的。
看来真理就是真理,而真正的真理就是,这世上,没有真理这一说。
变,才是根本。
很好,很强大。
我开开心心和郑魁一块接着码头上了陆地,终于得以在入水这五日后,能够得以重新上岸。
尽管郑魁一直保持着亦步亦趋却不肯靠近的趋势跟在我一寸距离远处,不紧不慢的走,我若放慢,他便放慢,我若停驻,他便立正,总之,我想与之保持平行,似乎非常困难。
然而登山的一小步,预示着跨过山脉的一大步,成功,本就不是简单的事。
姑苏州城,乃水陆双栖,离了码头,亦可见水网纵横,沿途小桥,阙拱如月,粉墙黛瓦的屋檐,比目皆是。
我本无目的,不过是信步散走,不自觉间,走至一处巷坊,坊前阙楼高耸,云康秀坊,眼见得街道阔朗,人流如织,我便慨然而入。
沿街有康庄大道,两边的店面鳞次栉比,皆是重楼立柱式的店面,雕花门楼满目繁缛。
也有那青砖瓦房,门面外摊着一溜排的器物,扇子幞头,针线珠子,琳琅满目的,比鱼骨镇的草市不知道热闹多少。
往来者,也皆是衣着光鲜,男靓女艳。
我在人堆里扎着,一会儿看看首饰,一会儿看看蒲扇,皆是我不曾见过的。
一时情急撞着个人,对方把眼一瞪:“哪来的女子,长不长眼那!”
我冲着那个青衣锦袍的人龇牙一笑:“抱歉!”对方仰着鼻子哼了一声:“知道爷这身衣裳要多少花头不?你这么一撞,脏了爷的衣摆,还踏了爷的鞋,一句抱歉,能解决问题?”
我溜了眼对方那光亮如鲜的鞋面,苦苦思索了下,几曾踏过那一脚?
想再致歉一声,一旁有声若洪钟:“小姐!”
我啊了声,瞅瞅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郑魁,后者神情恭谨,于我抱拳而立。
我瞥了瞥他,再看看突然睁大了眼的青衣人,再看看四周,有不少人,正看了过来。
“小姐,公子在前头凌波楼宴客,既然走到这了,不如就过去那边和公子打声招呼吧!”郑魁又道。
说着,一双手,似有若无拂了过来,阻隔了开我与那青衣人之间的空隙。
我随着他的引导,转向了右边一条街道。
迈步要走,后头那人喊道:“呔,没个交代就要走么?你老子……”
话犹未了,郑魁往后头瞥了眼,那声音便没了声息。
郑魁眼风不动,自顾走近我,低声道:“小姐,这里人多噪杂,多有不便,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我被郑魁半拖半推,离开了这一处喧嚣的地段,身后隐约听到一阵说话的声音。
“咦,怎么,今儿个草头霸王龟孙子了?哪路英雄,还让他吃瘪?”
“嘘,小声些,你没看到那家伙?黑衣银靠,乃是未央城招牌的装束,还有他手里的那把豹领缳首刀,那可是倾城公子四大护法之一铜驼兽的利器啊!”
“真的假的?倾城公子的贴身护法怎么会在这里头出现?”
“嘿,孤陋寡闻了吧,不知道最近江湖传言么,当年未央城领着二百江湖人士包围野狐岭灭了魔教,如今魔教要回来报仇,说是百夜缚灵洗劫了未央城,未央城老城主死的不明不白的,倾城公子重伤,金秋的天下英雄会,怕是开不成了,可是这几日,又有说公子出现在运河一带,哎呀,铜驼兽在此,那么这传言便是真的不成?”
“要不要跟去看看?说不定能见着倾城公子呢!”
“不要命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有没有魔教的人在。”
后头的话,已经听不真切。
我磨叽的脚步,终究被郑魁稍一用力,给带出了街面。
离了这段格外热闹的街市,来到一处开阔的十字路口,郑魁仿若被火灼了,一抽手缩回拉住了我胳膊的手,又是一拱手:“小姐,属下多有得罪!”
我颇有些遗憾的揉揉手臂,叹口气:“不得罪不得罪,我甚荣幸!”
郑魁面皮子一抽,“前头左转处,有一处凌波楼,乃是姑苏名楼,姑娘走了这半日,不如去楼上用个餐点?”
难得这大闷棍能憋出这许多话来,我便欣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