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心已经随着吟婉的离去而一同沉寂了。余下的后半生,他也只是具行尸走肉,无所牵挂的独活于世间,与芳草树木没有分别。所以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只当玩乐,并无在意。直到前些日子,莞落突然来到谰芳斋,他和她短暂的一次相见,她怔然的表情,慌张的神态,还有华光流转暗藏惊喜的眼神,就像是一道青天白日下的耀眼光线,在他最措不及防的时刻,蓦然刺进他心间。
怦然心动的感觉。
无法抗拒。
似乎是时光轮转了二十年,所有的故事和人又回到原点。
“别想了,那丫头对你也有意思,”十凤好笑的瞅他一眼,又低头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两半,随手递一半给楼林,“给你。”
“哦,”楼林抽出一只手,把苹果接过来,“嘎吱”咬了一口,“你说庞莞落?不可能,那晚我亲眼见到的,她明明和那个子际……”
“你这个人啊!”十凤身体往后,也半靠在椅背上,边吃着苹果边道:“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出落郡主是在演戏呢?你那天把经过和我一说,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反到是你,别的事看的比谁都透彻,但凡是遇到感情的事,就笨的像块木头似的。”
楼林偏过头,有些诧异:“你没看见她当时的表情,真的很伤心。而且她手指都是挑断琴弦时割伤的,她和子际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没感情?再说同样是男人,一个男人对他面前的女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并不难看出。所以我敢肯定子际对她是真心。”|
十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人的苹果恰好一起吃完,都顺手把剩下的残核放在桌旁。
“哎?她这样一来,韶华公主和子际之间不就永无宁日了?”十凤转头的同时被桌案上未下完的棋局吸引住视线,微微蹙起眉头:“看来这落郡主是早有预谋,她已经猜到有人会加害瑞王府,又不敢确定这个人就是子际。所以她没走,留在自己房里,等着真正的幕后人出现,她也果然等到了。最可怜的是子际,被她耍的晕头转向,还浑然不觉。她一定知道你一直在暗处,所以才会演场戏给你和公主的侍女看,她应该也料定你会救她,不然她不会冒这种险。以我对庞莞落的了解和她一贯的作风来看,即使那天你没去,她也一定有其他办法脱身。”
楼林越听越觉得蹊跷,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心想,她若是当真对子际再无眷恋,一切都是她事先排好的计划,她只是步步为营,引得子际落入她以十七年感情编织出的圈套,那么这个女人,该有多重的心机,多强的手段和多狠的心啊?
“你很在意落郡主喜欢谁?”十凤视线仍是没有离开棋盘,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若是在意,理应嫉妒才对,怎么会为了她家中的事,整整忙了两天?”
楼林笑笑,不以为意,左手半握着拳,轻抵在唇边,目光悠远,似在沉思。
十凤半天没听到他回话,抬起头看他。见他如此神态,便问道:“怎么,这两天查的不顺?”
他摇摇头:“谈不上不顺,但没查到重点。”随后他想了想,又道:“那天晚上,赵邵峥和庞莞颜被人追杀,后来一起从燕子崖跳下去了。”
“什么?”十凤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怎么可能?赵邵峥进京之前,明明有大批赫氏暗人先他一步潜于京中,他向来谨慎,又早有防范,怎么会轻易被害?”
“你先别着急,他不会有事,”楼林转过脸直视十凤,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寻不到一丝波澜,“我昨天去翰阳赌场见了一直留在那里的暗线,原来赵邵峥先前已下过令,命暗线人马按兵不动,而且,早在瑞阳王出京的那几天,他就派人在燕子崖下做了功夫,他既然能往下跳,就证明他可以保证安全。”
十凤松口气,不禁叹道:“我又多余担心了,他到底是赵轩和吟婉的儿子,放眼天下,也没几人及得上他的头脑和心思,若是没有把握保全自己,他怎会进京呢!”
说完,她又诧异地问:“追杀他的是什么人?会是皇上吗?”
“这个还不清楚,”楼林略一沉吟,半晌才道:“赵邵峥和子际……子际那天说,他姓赫,高旋赫氏的赫。我记得吟婉当年在高旋受困的时候,赫氏到最后就只剩下她堂兄赫青哲一人,而赫青哲后来又被赵轩处死,怎么还会有姓赫的呢?”
十凤见他已有疑惑,知道此事不能再瞒,只得轻轻一叹:“子际是赫青哲的儿子。”她看着楼林更加迷惑的眼,解释道:“赵轩下令处死赫青哲的时候,还下了另外一令,祸不及妻儿。所以子际和他妈并未被祸连。当年围困高旋城的是岳都铁骑,这你也知道了,岳都的主帅就是现在的瑞王爷。后来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因缘巧合,瑞王爷居然将子际母子带回瑞王府,还收子际做了义子。”
“他不知道子际的身份?”楼林神情并无异常,虽然是在询问,但仍带着淡淡的笑意,“就算他不知道,赵轩和吟婉难道也不知情?”
十凤眸光一恍,有些黯然:“这些事都是吟婉告诉我的,她也只说了这些……我也就没再问了。”
楼林见她似在回忆,直觉她有所隐瞒,便轻松地笑道:“罢了,该来的总也躲不过,反正吟婉生前已经交代过了,谰芳斋日后只为赵邵峥一人效力,想来她必有预料。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等那位深不可测的镶亲王从崖底上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