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踌躇壮志,义气万重,却终因一个情字,将锦秀前程早早断送。
这样一个壮怀凛凛至情至性的男子,怎会没有一颗光明磊落的心。
四下寂静无声,只余斑驳光影,映上两双瞳也。
莞落正想开口解释,却听到楼林重重的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如万千慨然凝聚胸口,不能成语。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徐徐道:“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为什么?”莞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手上稍一用力,便传来锐利的疼痛,她倒抽口气,却不愿放弃,刚想要再撑一下床面,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上来,将她牢牢扶住。
“不要乱动。”楼林按住她肩,侧坐在床边,让她靠在他胸前。
陌生的男子气息袭来,莞落一颤,有些不习惯的想要躲避。
“行了,连动一下都有困难,还躲什么?”他低头望她,目光亮的灼人:“难得的绝色美人,若是就这样死了,到是可惜。”
莞落愕然,半天才道:“所以……你才把我留在这里?”还以为他说的不会,是因为……在乎。
“这里不好吗?全京城最大最繁华的烟花地,有什么不好?”
“你救我出来,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目的?”莞落仰起脸,盯着他沉没在黑暗中的面容。
为什么要这样?
你到底知不知道,是你让我明白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心疼。
是你让我相信这世上有一种缘分,叫做命中注定。有一种淡定,叫做与事无争。
为什么到最后,连你也要利用我?
“你觉得呢?”楼林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只是一下,便又低声笑道:“原因你方才已经说过了,只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莞落冷冷一笑:“还请楼公子指点。”
楼林的眼睛慢慢沉下来,一丝挣扎在眸光中闪过,他不动声色的掩盖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先前说,庞辉和王盛与我并无深仇大恨,不会与我为难。赵邵峥若是有夺位之心,也是早有准备,不会冒险用我。那么我惟一的忧患,就只有子际了?”
莞落的心,已经开始下沉。
“假如没有救你这一档子事,你猜他会不会对付我?”楼林轻蔑的笑:“你也知道肯定会了。只不过在于时间的早晚,并无实质分别。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早做准备。如今你在我手中,日后他还会轻举妄动吗?”
“你想用我牵制他?”莞落听见他语气无谓,顿时恼了,“原来你和他一样,都是想利用我!”
“难道你没有利用我?”楼林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还是你没有利用他?”
他直射莞落的视线,蓦然税利,“小丫头,你心机太重,手段又狠,生性不善。你遇事总是攻于心计,长此以往,势必会一无所有。我告诉你,任凭你再聪明,再会算,也总有一些人和东西是你算不透,得不到的。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规律,都有序可循,惟有人心,你永远控制不了。它变数太大,除非心甘情愿,否则这天地之间便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让它屈服。”
莞浇心中震荡不已,眼中蓄满震惊。
他就这增直接揭穿了她,就这样无所顾及的把一切阴暗摆在面前!
他把她看的如此透彻,她所有的坏,所有的恶,皆被他捕捉到,无一幸免。
谁主沉浮崖底(一)
莞落蹙起眉头,逞强地回视楼林:“既然你已经全看明白,我也再没有隐瞒的必要。和你明说了吧,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但善于伪装,而且卑鄙阴险,惟利是图。我就是喜欢算计别人,就是喜欢玩手段耍心计,我很享受那种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的感觉,我……”
“你还有完没完,年龄不大你脾气还不小,性子这么倔!”
“我怎么样与你何干?”听见楼林怒喝,莞落也拔高声调,彻底颠覆平日里的温柔形象:“就算我以后真的一无所有,也碍不着你什么……咳……咳咳……”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哎你……”楼林见状,忙一手扶住她,另一手在她背上轻拍着。
他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奈,叹息着摇摇头,他问道:“你能不能先把药喝了?”
“我不喝,”莞落咬着下唇,一时间悲酸辛辣,千般委屈,陡然涌上心头。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承受本不该她承受的诸般痛苦?
她本无争斗之心,却身不由己的卷入是非之中。她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被害无力阻止。她曾想一辈子都和子际在一起,可子际却为了仇恨和权势弃她于不顾。
身陷困境,无可奈何,一切莫明的烦扰和伤害,都直冲她而来。
她怎能不去算计,不去计较?怎能不步步为营,狠下那带着伤痕的心。
她因子际而无家可归,沦落青楼,而他此刻极有可能在另一个女人身边逍遥快活!
她因楼林而心灰意冷,郁结难解,可楼林居然还斥责她只懂利用与谋取……
他说的没错,她生性确实不善。可就算她当真蛇蝎心肠十恶不赦,也不许他这样说!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惟独他不行!
因为从她踏入烦嚣的那天起,就下定决心要忘记自己的姓名。
她不会介意别人提起她名字时,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带着多深的怨恨。
她根本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却好象已熟识了几辈子,她只看了一眼,便从此铭记在心中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