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玄烨依旧是坐在满月院的二?层阁楼上,一左一右,两张软椅,中间一张小几,和谢如闻在的时候无丝毫变动。
雪越落越大,落的他发间皆是白雪,他未撑伞,只是坐在那?里,如一棵雪地中的松柏,遥望着远山。
去?岁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谢如闻在阁楼上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还?用?笔墨画出他的神色,当时她对他说:“哥哥,你也来堆一个,画成我的样子。”
他那?时在忙什么呢?
没有应下她,只告诉她:“待我忙完,就给阿闻堆。”后来一直也没堆,他那?时不曾在意,此时却越发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开始有些害怕见到谢如闻了。
他不敢想象,她还?那?么小,刚及笄的年纪,他对她做那?些事的时候,她心里该是怎样的看他。那?画册足有一指厚。
被他逼着画满了大半。
尽是旖旎。
他曾于?恍惚间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真的。他在不自知的时候,对阿闻做了那?些事,白日里又依旧对她疏离。
他终于?明白那?些他忘记了的日夜是在做什么,也明白阿闻为?何要离开,那?夜他又是如何被她用?了迷香在她的榻上醒过来。
当初他以为?是江濯对她做了什么,其实?是他自己。
只要看着那?画册,他就能恍惚看到当时的画面。阿闻怕疼,而?另一个他是那?么的卑劣,在她初经人事时,就在她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
他陷入这种深深的愧疚与?痛苦中无法?走?出来,也早已抵抗不了体内五石散的瘾,每日里用?不进吃食。
只用?上一粒五石散续命。
靠着五石散带来的虚幻,在光怪陆离中去?见谢如闻。
这十日里,他整个人无比清瘦,面色惨白,眸中无光,唯一会做的事,就是薅鹅毛,浮生眼瞧着大痴的毛也要被薅完。
就去?又抱了几只过来。
甭管做什么,公子愿意做就好。
建康城里的第一场雪越落越大,谢玄烨整个人就要被大雪隐于?其中的时候,谭氏来了揽月苑。
待她上了二?层阁楼时,看到他宽大却清瘦的背影时脚下步子一顿,神色凝重,心间隐隐有些痛。
她将油纸伞从侍女手中接过,径直走?到谢玄烨身?边,将伞给他撑在上方,唇瓣翕动,许久才开口:“谢氏在北朝的生意不少,我已传话过去?,让人去?寻了,谭氏那?边的人我也都吩咐过了,她一个小娘子,走?不远。”
谢玄烨眸光微动,因着许久未曾说过话,嗓音有些哑:“母亲不必劝我,我没事。雪天路滑,母亲早些回去?罢。”
谭氏:“……我给你带了些三豆粥,你用?上一碗?”
早些日子,谢玄烨就去?找过谭氏,给了谭氏三千两银票,说他要娶谢如闻为?妻,只是,得为?她安排一个新的身?份,须得是士族出身?。
又非名门大族。
谭氏的分支嫡女就很合适。
谭氏早就知道?他对谢如闻的心思,应下愿意帮他,立冬前一日送来新做的狐裘,也是在告诉他,她是支持他的。
可谢玄烨和谢如闻之?间的阻碍远不止这些。
还?有当今陛下裴砚。
当年他和谢玄烨一道?去?南平郡接应北朝南渡的袁氏一族,裴砚在油纸伞下瞥见过谢如闻的样貌。
这些年,裴砚初登基,需要他的扶持,不敢明着去?做什么,甚至不敢让人来他的揽月苑,他可以护着谢如闻。
可一旦谢如闻出了揽月苑,裴砚就会见到他。
自从临渊王要纳谢清霜为?妾,谢玄烨就知是裴砚的心思,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让人弄瞎裴砚的眼了。